不曾停留,无需视物,听风辨位,银纪执手接过
种子?何意?
银纪顺着投物的方向,奈何赠物之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行至一亭台轩榭,此地聚集了不少俊男美女,“暮紫醉年”?好像在哪里听过
思姬姑娘曾经的住处?!
银纪回想起思姬说过的话,向一女子询问道:“姑娘,这暮紫醉年可曾走水过?”
“公子外地来的吧”虽然是问句,但女子却用着肯定的口气
“是”银纪回答道
“城中之人可不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走水已是老黄历的旧事,那时土匪猖獗,听说居住在这暮紫醉年的仙人显灵,赶跑了土匪,但也因此惹得土匪报复,一把火把暮紫醉年给烧了,这建筑倒是翻旧如新,只可惜这满亭的紫藤花却再也种不活了”
“暮紫醉年可曾担有命案?”
“当年土匪在此殒命的便不在少数,不知公子具体想过问谁的命案”
“可曾有一位思姓姑娘?”
“思姓姑娘?这个倒是晓得,古籍略有记载,不过具体并没有笔墨,只道思姑娘殉情于这‘暮紫醉年’”
“殉情?”银纪重复道出这二字,陷入沉默
“不好了,不好了,死人了!”这时突然有人惊恐道
银纪闻言,向女子道谢后来到出事河岸,岸边早已人山人海,只见一年轻女子怀里抱着一位双手双脚均高度截肢的溺水男子泣不成声,指着众围观者,哭喊道:“都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哥,你们把我哥还给我,还给我,呜呜呜......”
银纪走到女子身旁蹲下身,伸手探了一下溺水男子的脉搏,却被女子无情“啪”的一手拍开
女子激动怒喊:“走开,别碰我哥,是你们害死了我哥!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银纪闻言并不生气,也无任何多余的表情,像没有情感的木头人
围观者道:“竹青姑娘,饭可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哥可是自杀”
“就是,大家有目共睹,又岂容你信口雌黄”
竹青哭诉道:“若不是你们咒他死,他怎么会自杀”
“竹青,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何时咒过你哥”
“我们也为你哥的死感到痛惜”
竹青怒道:“虚伪,你们真虚伪,道貌岸然的一群小人,装什么正人君子,你们这样,只会让我更加的恶心”
“竹青姑娘,我们能理解你痛失亲人不好受,但你这话说的不堪入耳,可是把大家都等罪了”
“哈哈......哈哈......难道我说错了吗!难道不是你们一直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说我哥活着不如死了好,说他要有自知之明就干脆自杀不要拖累家人,不是吗?这些不是你们说过的话吗?现在他死了你们都高兴了”
一阵唏嘘、沉默过后
有人道:“我们也是为你感到委屈不值,为你好啊”
竹青表情扭曲道:“为我好?可别把自己说的这么高尚,你们无非是为了自己心中那点‘畸形的圣人感’的自我满足罢了”
“真是狗咬吕洞宾”
“你哥没了四肢,生活起居都要依靠你照顾,你还这么年轻,你哥活着只会拖累你的前程,况且他这样活着也毫无尊严可言,死了对他对你又何不是一种解脱”
“我们为你着想,你还如此恶语相向,你怎可这么没良心”
真是天大的笑话
竹青疯笑道:“良心?哈哈哈,何为良心?你们和我谈良心?究竟是谁没良心,我哥在战场上为你们厮杀拼命,回来你们却要他的命,真是讽刺”
“何为解脱?我们兄妹打小相依为命,狼口下夺食,我哥就是我仅有的一切,他是我的天,我的天啊!现在我的天没了,你们却和我说,我解脱了?”
“哈哈哈......”
“又究竟何为尊严?先尊后严,你们尊重过我哥吗?我哥能不能自理关你们什么事,又不劳烦你们!”
围观者顿时哑口无言
“这......”
“巧舌如簧,我们也就说说而已,谁曾想你哥内心竟如此脆弱不堪,不过几句流言蜚语,至于自杀吗”
“就是,谁能想到你哥竟会做傻事”
“我看,你哥在战场上丢了四肢,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大家可别忘了,当年他投军时可不听大家劝诫,不愿意向叛国者身上投污,还帮其说话,终是惹得怨声载道才会得此下场”
“而且,你哥上战场可不是为了大家,他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前程似锦”
“你——”竹青情绪激动,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深水不寒,寒的是人心
“大家可别逞口舌之快了,散了吧!散了吧!”
围观的人逐渐散去,竹青姑娘依旧抱着自家哥哥的尸身痛哭不绝
..
银纪独自留了下来,一起料理了竹青姑娘兄长的后事
竹青对银纪道:“多谢公子”之前对银纪的误会,让竹青略微有些难为情
银纪不拘小节,宽慰道:“姑娘节哀”
想起众人对哥哥的污蔑,竹青愤愤不平:“投污叛国者?无稽之谈!”
银纪问道:“叛国者?”
竹青姑娘将缘由道出:“末凉城曾出过两位战功赫赫的兄弟将军,一位叫顾铭,另一位唤顾义,不知为何,弟弟顾义公然叛国,只能落得惨死的下场,不曾想哥哥顾铭却早已弟弟命死沙场,后来末凉城百姓为了纪念这位顾铭将军,便为其建造了一座将军祠,‘将军战沙场,斯人已逝’歌颂的便是这位顾铭将军,然而这将军祠中,将军像其实有两尊,高大神威的顾铭将军像旁雕刻了一尊矮小且丑陋的顾义将军像”
“末凉城有个投军的习俗,投军者需到将军祠跪拜献花顾铭将军,同时向顾义将军投污以坚守自己忠贞报国的初衷”
“那姑娘的兄长为何不愿投污?”打破传统往往需要别人没有的坚毅勇气
竹青眉头不展,道:“我也不知哥哥是怎么想的,哥哥他从不和我谈及此事”
既然无答案可寻,那便等答案自己浮现
银纪关心道:“那竹青姑娘后面作何打算”
竹青紧紧抱着怀中哥哥的骨灰,嗤笑道:“带着我哥离开这个他为之舍命却反过来要了他命的地方,此生不复入”
银纪看着竹青抱着自己哥哥的骨灰盒直至消失于黑暗中,他看过太多人的背影,落寞的、孤寂的、不甘的、悔恨的、忧伤的、哭泣的、苦楚的、悲戚的......每个人都有着不可为外人道之的不堪过往
..
“司银,司银,我们在这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说言小八是个“八卦阵”一点也不为过,声传八方,什么事情都要弄得人尽皆知才肯罢休,银纪抚额,真的很不想承认自己认识他
霎时,唯玥、言小八提着个小竹篮子迎面走了过来
唯玥的目光逗留在银纪身上,眉头微皱:“司银兄”
言小八将银纪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挑眉坏笑道:“向来一丝不苟的你,当下衣衫却褶皱脏乱,别以为能逃过我的火眼金睛,是不是又去、逛花楼了?”
又?何来“又”之说?银纪闻言不语
言小八倒来劲了:“你不说就是默认了”
随后,他转头看向唯玥,像终于破案似地道:“嘿,老大,我就说他独自一人肯定是撇开我们去花楼逍遥快活了,这下你信了吧”言小八睥睨地摇摇头,继续吐槽道:“啧啧,好|色之徒”
如何让一个滔滔不绝之人自讨无趣,那便是不予回应
银纪突然想起自己怀里的那颗种子,它于自己而言并无实用,不能煮着吃了也不会种,不如送出去,于是,他没有多想,掏出种子递到唯玥面前,一本正经道:“给你”
唯玥看着银纪掌心的种子,一时缓不过神来,并没有伸手去接
言小八沉迷在自己的八卦世界,没有听到银纪的话,围靠过来打趣道:“花楼姑娘赠于你的吧!就说你丑吧,你还不信,花楼这么多姑娘,你才收到一颗,我都有两颗,哈哈哈”
言小八很是愉悦,将手中篮子提起,在银纪面前晃悠,炫耀道:“喏~我老大可收了一小篮子”
银纪不解:“为何一定是姑娘相赠?”
“不是,我说你——”
银纪同一时间问唯玥:“你要不要?”
言小八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生生被银纪同时问向唯玥的那句“你要不要?”给惊掉了下巴,愣在当场,话都不会说了
因为银纪看唯玥没有接,也并不拒接,于是再次出声确认,问他你要不要
一语惊人,唯玥回过神来,他低垂着头,伸手接过种子,耳根子似乎红了些许,不敢抬眸
银纪更加疑惑,总感觉这两人今日行为举止奇奇怪怪的,简短道了句分别的话,便抬步回了投宿的客栈
“老大,你说司银他真的不知道相赠‘花种’在末凉城的含义吗?”言小八对此十分怀疑
唯玥若有所思,轻轻握紧了手里的花种,说:“应是不解”
言小八疑虑更胜,好奇问:“那你为何接下了?”
唯玥望着银纪远去的背影发呆,直至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回答道:“不接……于理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