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内尔是个天才，而莱蒂西亚是个神经敏感到没有任何牛顿三定律以外的物理基础也能意识到真相的艺术家，他们在我出生前就知道这个世界的“既定性”。但是这本来无所谓，他们习惯这样生活，直到我的诞生。

“你是个奇迹，是世界的奇迹，”莱昂内尔的手还在滴血，那是为我挡住来自莱蒂西亚的刀而受的伤，“我一直和她想的不一样，如果你能活下去，你可以感受更多，你可以改变更多，你可以让我们都活过来。”

这是一个休克的世界，它沿着既定的路途向前艰难的挪动，如果不是我的存在，那么所谓“恐怖谷”根本不会出现——一块冰面是不会有波动的，但我是那个砸碎它的小石子。一块冰，无论它多么坚固，形状多么完美，都不会活过来。

莱蒂西亚的尸体被莱昂内尔紧紧抱在怀中，无神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她美丽的绿眼睛望向天花板，而它们刚刚还在盯着我，试图向我传递她所有的悲伤和爱。她刚刚拿着刀，用这种眼神和语气靠近我：“妈妈会很快的，乖，很快就会结束，然后不要害怕，不用等很久，妈妈也会去陪着你。妈妈知道你喜欢妹妹，想让妹妹活着，没关系的，妈妈不会再对她下手了，妈妈带你离开后她就不会再意识到痛苦，也不用挣脱……”

她试图让我理解活着只有痛苦，解脱是唯一的出路，我则试图让她理解我早试过了但是世界重启了这条路也行不通。她听不见，没有人能听见，我试过无数次，但是没关系，他们想知道我就会继续说——直到他们听到为止——很可惜，到最后她也没有知道更多的真相，但也不用可惜，毕竟听见了也只是换了一个悲伤的理由，她不可能心满意足带着平静死去。没有什么区别。

她最后还是死了，我很明白她的感受，她能够靠着对我们的爱撑到现在我已经很惊讶了，我一直以为她会在我看不到的时候突然死去——她真的会。她这样的人很难在这样的现实中活着，本身精神的脆弱就让她生活的很困难了，认识到事情的真相后的撕裂感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

她脆弱，但她也坚强，她更勇敢，她只是先一步抵达了她的胜利，带着我的妹妹。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莱昂内尔抱着自己的妻女，眼神看向我，却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我轻轻捡起从母亲手中滑落的刀，一步一步倒退着离开这个房间，然后打通了警局的电话。

我大概知道那个会保护我的莱昂内尔很难再出现了，母亲带着妹妹得到了自由，但他没来得及挣脱世界的枷锁就已经沉没，只留我一个人在原地。

做一个醒不来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