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大厦发生异常沉陷，据专家计算，目前正以每小时三厘米的速度下陷，倾斜角度已超过5°，大楼以及附近住户正在紧急疏散中，也请广大朋友远离此区域……”

手机屏幕上，闪耀着璀璨反射光的摩天大厦仍旧是光鲜亮丽的模样，似乎下一刻就会有无数豪车停下，俊男美女们走过红毯，漂漂亮亮地摆出几个令人尖叫的pose，但现场记者背后的警戒带以及慌乱的人群却击碎了这一切。

柳溯下意识地往下划了一下，没错，就是朝晖大厦，就是在紧急疏散。

这不会是SC局弄出来的吧？相柳的头找到了一个？这不会是出意外了吧？

……

柳溯呆了一阵。朝晖大厦人气再怎么不旺盛，也还是一栋六十五层高的大楼，商户和住户一个不少，疏散起来肯定要时间，还有地底下的东西。

他忽然有些胆寒，SC局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相柳又是个什么东西？

前二十九年的科学教育再一次占了上风，一个合理的念头缓缓升起又被立刻掐灭。

也许，在现在这个时代，SC局这种隐秘的存在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是，胡思呢？这里离a市坐飞机都要三个多小时，总不能再找一个速递把自己快递回去吧？SC局的人手应该不会缺到这种地步吧？

轰隆——

紫色闪光在天际闪耀了一秒钟，浓云快速聚集，早上十点多的天色瞬间笼上了一层浓重的暗影。

起风了，柳溯猝不及防被吹起来的塑料布兜了一脸，手里剧本啪唧一下掉了。

“柳老师，拍摄暂缓，先避一避！”郑导扯着嗓子喊起来，“动起来动起来，赶紧把器材收好……”

这妖风确实太大了，眼看着没几分钟，地上的落叶树杈子就多了一层，柳溯活了二十九年只在台风天碰到过这种程度的大风。

而且，右侧衣兜传来不容忽视的热度，经过有效认证的平安符又在发热！

“柳哥，柳哥，你咋啦？”小周火急火燎地收拾着，只见腰弯了一半正要伸手捡剧本的柳溯忽然僵直地停住了，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手机响了，柳溯下意识地摸出来，瞳孔随即一缩——红绿圆形图标拱卫着的，不是一串号码，而是一个占了大半屏幕的金灿灿繁复标志，隐约能看到一些形似野兽的纹路，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手指滑向绿色图标，胡思的播音腔响起：“柳溯，你在哪儿？”

“……我就在片场啊。”

“我也在片场，这里没有你。”

柳溯沉默了——他应该不是已经死了吧？不，肯定不是，死人还能整这出？他又不是男版白玉兰！

神秘黑科技的另一头，胡思墨镜下的眼睛闪出璀璨的金色，再度环视一圈后冲着电话咬牙切实道：“你周围有谁？”

柳溯也扫视了一圈，妖风还在刮，可能是灰尘有点多，能见度比刚才低了点，而且人来人往的他也看不出谁是谁，“嗯，我感觉谁都有，就是没有你。”

“……郑赟也在？”

“……嗯，好像也没看见他，唉，等等，看见他了。”视野中，一身黑，完全一副酷哥打扮的流量小生正急匆匆朝他走来，脸上的表情却是相当违和的惊慌失措，跟受惊的小白兔一样。

这绝对是郑赟，而不是常秋声。

“跟紧他！除了他谁也别相信！等我找人来救你！”

电话被挂断，柳溯瞪着瞬间暗下去的屏幕，无言以对。三秒后，他悲伤地发现这块凝集着21世纪科技力量的长方形物体已经变成了一块份量显然太轻的板砖。

打兔子都没用。

“柳、柳老师，你还好吧？他、他让我来找你。”郑赟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站定，略带羞涩的视线一扫而过，磕磕巴巴地开了口。

“……胡思让我跟紧你。”

“……啊？！”

看着柳溯面无表情的脸，小白兔的神情立刻一变，黑亮的瞳仁瞬间变成兽类的竖瞳，眼神透出一股凶狠，“你不是SC局的么！？跟我干什么！？这么废物！？”

好了，这是常秋声。柳溯一点也不怕，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那你让郑赟来找我干什么？找骂么？”

熟悉的脸上眼神再次一变，郑赟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十指修长的双手几乎摆出残影，“不不不，常哥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就是不太会说话而已，我……”

话没说完就又切成了常秋声，这位深谙酒桌文化、演技十分了得的新时代蛇妖暴躁非常，眼神转了转就谨慎地停在了小周身上，冲着柳溯又急又快地开口：“这里很危险！赶紧去找胡思！”

柳溯没说话，他忽然发现一件事——小周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眼下，这位跟了他三年的助理正安静地看着他，站得梆梆直，熟悉的圆脸上是不熟悉的僵硬神色。小周其人，虽然不能说是什么十级话痨，但放在平时也是个社牛选手，眼前这位就不是他！

想起胡思的警告，柳溯一下寒毛倒竖，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一点。

“柳老师，外面像是要下大雨了，咱们上房车吧？”小周幽幽开口。

柳溯哪里敢，于是又往郑赟那里靠了一点，“不不不，我们还是就在这里等等好了。”

轰隆——

下一秒，豆大的雨点子噼里啪啦落下来，砸得人生疼，跟下冰雹一样。

“先进去。”郑赟，哦不对是常秋声恶狠狠地瞪着小周，咬着后槽牙开口，并且立刻往房车方向走去。

柳溯无奈，也跟着走上去，小周阿飘似的跟了上来。

没人说话，骤雨一点没小，甚至还大了点，透过车窗往外看去，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

常秋声牢牢地占据着驾驶座，丝毫不给可疑生物任何机会。而被两个人提防着的“小周”暂时也没整什么幺蛾子，安静地像个假人。

柳溯却走了神，一脸飘忽地盯着小周，心想：嗯，这些真的是生物么？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呢？像飞云道士手里的纸扎一样的东西么？还是捏出来的泥娃娃？又或者，只是他和郑赟、常秋声都在不知不觉间吸入了什么致幻物质？不，不对，听胡思的意思，应该是他在片场不见了，如果是致幻性物质，肯定做不到。这得要哆啦A梦的任意门才行。

“这不是正常的下雨。”前面的常秋声幽幽开口。

龙王爷喷口水？柳溯懵了一瞬，没明白这位蛇妖想表达什么，但可能是因为泄露了天机，昏暗一片的车窗外瞬间划过数道耀眼的紫电。

轰隆——

雷声愈发响亮，几乎是直接打在了头顶，房车里的灯光不正常地暗了一瞬间。

哐当——

驾驶室传来一声巨响，紧跟着的是常秋声的一连串国骂，再亮起时，小周已然不见了，而副驾驶边陡然出现一片熟悉的黄色花斑。

一个多月前，常秋声就是顶着这副模样来找他的。

“常哥，救我——”郑赟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同时响起的还有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柳溯早有准备，啪唧一下把早已准备好的平安符拍到郑赟身上。

“刹车！”一人一蛇发出尖锐的爆鸣。

但发动机并没有停下来。轮胎碾过枯枝落叶，冲进了一片白茫茫中。

遥远的a市，朝晖大厦地下二十五米。a市浅棕色的表层土壤已经远在头顶，四壁是质地紧实的生土，而在本应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明亮的白光却照耀着一片广阔的空间。

祭坛0-134号，一个月前被SC局认定为相柳某个头的藏匿之处，也是新晋2级大案a-2-2417遗留下诸多谜团的解谜之所，目前已经被一支a市SC局的特别行动小队挖掘了超过半个月。

强力探照灯下，祭坛细节一一可见，红褐色涂料勾勒的异兽们纤毫毕现，生动异常，似乎下一秒就能冲出祭坛，获得自由。

特别行动小队选的都是a市SC局的精英，涵盖了奇门传人、新生代精怪、上古神兽后裔等等，就连舶来品都有一个，在配置上几乎是近二十年的顶级了。上头给特别行动小队的时限是两周，但发掘到现在，线索没找到多少，事故倒是发生了好几起。

绝大部分都和这座祭坛有关。

“这可不像是2级的案子，估计再给一个月时间都不够。”坐在探照灯下的圆脸年轻人耷拉着眼皮，嘟囔了一句。就算不是完完全全的普通人，就算隔几天能上去放风几个小时，就算给的钱真的很多，在地底下呆了两个星期都已经接近了极限。唐鑫现在只想躺在自家三千块的乳胶床垫上，睡到昏天黑地，不省人事。

如果醒来就有一碗热腾腾的胡辣汤就更好了。

“哈哈，我倒宁愿是2级，要是再升上去，那得多恐怖，估计咱们这种就是最容易光荣牺牲的。”旁边的黑瘦子笑了起来，手里跟杂耍似的不断抛着三个石子。

唐鑫见状有些怀疑，“有这么好玩？我记得你祖上是有三足金鸟的血脉吧？这是祖传的？”

“……这跟祖传没关系！纯粹就是好玩！就跟你打游戏一样！”吴文咬了咬牙，强忍住某些太过粗暴的想法，相当认真地提建议，“要不要我教你怎么玩，很简单的……”

唐鑫婉拒，“谢谢不用了，我还是比较担心那狗屎祭坛。”

“如果真的和九头相柳有关，那就是1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