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的木门本就关不严实,几人缓缓开门,假装是被风吹开。
这间房子从外面看脏乱不堪,内里却算得上整洁舒适。
壁炉里的篝火将半边屋子都映成了橘黄色,温暖如斯。那个许愿的青年穿着一身黑袍,靠坐在篝火旁的摇椅里。
他瘦了很多,身体凹陷在沙发里,单薄得如同一张黑色的毯子,几乎要和沙发融为一体。
他原本是闭着眼睛的,然而等几人走近时,却猛地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是涣散的,柏婪能看得出,他看不见他们。
可他开口却说:“你们是谁?”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是气若游丝。
柏婪答:“我们是人类。”
他微微睁大了眼,和每个黄昏国度的居民一样,都无法理解人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声音带上了点恐惧:“你们要……干什么?”
之前遇到的鬼怪都太过淡定,柏婪都快要忘记,黄昏国度的普通居民,其实是恐惧人类的。
柏婪努力将声音降到最柔和,温声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来和你了解一下情况。”
可能是害怕造成了情绪失控,青年突然浑身不受控地颤抖起来,他面色发红,青筋暴出,像是在竭力控制着什么。
柏婪想上前扶他,却见他忽然从沙发上摔了下去,身上的黑袍也随之落下,露出里面的光景——
只见青年苍白的身体上布满豁口,血肉丝连,深可见骨,伤口狰狞,像是被某个发狂的野兽直接撕咬掉了身上的肉。
眼看青年双目赤红,张口便要咬上自己已经只剩骨头的胳膊,柏婪和鹤厉同时冲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陈绯红按住他的大腿,宋茶茶和习礼合力固定他的头颅,抵抗许久之后,察觉到青年缓缓卸了力气,几人这才松手。
柏婪和鹤厉看了眼彼此,两人身上、脸上都是青年崩裂伤口溢出的血。
过了片刻,青年缓缓睁开眼,察觉到被黑袍覆盖下的身体没有新的伤口,他有气无力地道了声谢。
柏婪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的?”
“艾利特告诉我的,他能看见你们。”
艾利特是被他复活的人,青年只是念出这个名字,眼里便溢满了温柔。
察觉到两人的关系,柏婪小心地问:“你们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青年闻言摇了摇头,“其实……我后悔了。”他摸着自己崎岖的伤口,无奈道:“这有点疼,我有点坚持不住了。”
青年许愿时要将自己当做容器的决绝还历历在目,因为怕疼这种理由,陈绯红都不信。
柏婪体谅他的用心,没有点破,而是说:“他在远方,过得一定不错把。”
青年抿了抿嘴:“我曾经以为不会有什么事情比死亡还可怕了,所以我义无反顾地将他找了回来。”
他懊恼地叹了口气:“现在看来,我真是个自私的蠢蛋。”
青年明明说着自责的话,下一秒却又笑得甜蜜,想来是艾利特说了什么。
他笑得俏皮,带着故意支撑出的乐观,能看得出遭遇变故之前,应该是个活泼阳光的性格。
习礼见青年精神好一些,抓紧时机问:“那你知道,有什么将他送回去的方法吗?”
青年一愣,随后皱眉,似乎在回忆。
半晌,他指着一旁的书架,说:“太久远了,我有些不记得,你们可以看看那个书架,里面或许有我父亲的笔记。”
“你是小镇的原住民?”习礼敏锐地问。
“是。”青年很配合地回答,“我很早之前就住在这里,之后发生了变故,就离开了一阵,最近才回来。”
柏婪闻言看了眼鹤厉,那人一脸早就料到的表情。
见柏婪看过来,他小声解释道:“小镇里有很多新的空房,但他选了最老旧的一间,很有可能是因为这里是他曾经居住的地方。”
柏婪了然:“原来如此。”
另一边,翻找到日记的宋茶茶突然道:“你说的变故,是指整个小镇的原住民,都被亡灵屠杀了这件事吗?”
青年点点头,接着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眼瞳都有些震颤:“那是早夭镇的第一只亡灵,毫无准备的居民们遇上她,几乎是被单方面屠杀。那时我正好去找朋友,才逃过一劫,回来时,这里已经变成了死镇,我的家人都死在了亡灵手里,血肉也被啃食殆尽……”
青年越说神色越低落,空气一时沉默下来。
突然,宋茶茶激动地说:“哥哥,看这个!”
柏婪和鹤厉于是凑过去,看见了日记里的一段话——
【那根本不是什么许愿池!我们派人去询问了黄昏祭司,得知雕塑里住着从废弃地逃过来的恶魔,只有用第一个向他许愿的人血肉祭祀雕塑,才能阻止一切!可是小镇最近太乱了,很多人想逃,都被抓了回来吃掉!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第一个许愿的人究竟是谁……】
“所以……神子是那个恶魔?”陈绯红有些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