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看起来也没有很在意自己赤身裸体的状况,大方地打量着周围。
经历过恐怖广告的人都知道,在这里,命才是最重要的,没用的羞耻心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你们都不起来吗?”女孩环顾四周后忍不住问道。
她努力保持着声音平稳,但颤抖的尾音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无助茫然。
无人回应,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雪还在下,再过一阵便要将头也掩埋。
见状,几个鼓包蠢蠢欲动,柏廉看了眼单薄脆弱的女孩,没有轻举妄动。
换成以前,他估计早就第一个爬起来,把所有人一个个拉出来了。但经历过死亡的教训,现在的他终于明白,随波逐流才是保护自己的最佳方法。
毕竟,枪打出头鸟啊。
像是要应和柏廉的想法似的,一只渡鸦落在了他头顶的树枝上,震得雪花簌簌落下。
与此同时,柏廉看见那几个下一秒就要破雪而出的鼓包默契地停止了挣扎,几颗脑袋动作统一地凝视天空。
柏廉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发现空中飘零的雪花不知何时消弭了踪迹。
雪停了。
马蹄声在不远处响起。
独自站立雪地之上的光裸少女显得格外突兀,她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惊恐。
柏廉看不见她看到了什么,只见她慌乱地跑向一旁漆黑的树木,试图用粗壮的树干阻挡自己的身躯。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与此同时,柏廉听见一道嘶哑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欲望,在身后响起——
“我真希望有个女儿,白得像雪。”
声音从后方传来,听得柏廉毛骨悚然,没等他抬头望,眼前忽然一暗。
黑色的鬃毛自他头顶上方一跃而过,马蹄落地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柏廉视线里出现了一只光亮的高跟黑靴,以及马蹄下方锋利的倒刺。
鞋跟与马蹄一样猩红,尖刺埋入松软的雪地里,使得马儿跑起来如履平地。
突然,柏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向旁边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身旁的女人正仰头大张着嘴,她的喉咙被马蹄下的尖刺捅出了一个漆黑的洞,汩汩向外冒着血。她不断抽搐着,费劲地扭头看向柏廉,眼里是极度的惊恐与痛苦。她猩红的口大张着似乎是想要求救,却只是徒劳地呕出了更多黑血。
柏廉有些不忍地转过了头,再看向她时,女人已经咽了气。
温热的血融出了一个小洞,里面是刺目的红。
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真希望有个女儿,红得像血。”
受惊的渡鸦叫了两声,翅膀一振飞了出去。
“我真希望有个女儿,黑得像那鸟的羽毛。”
从男人说第一句开始,柏廉便已经知道了这是个什么故事,他看向躲在树后瑟瑟发抖的女孩,皱起了眉。
下一秒,以柏廉的视角终于看见了嘶哑声音的主人——那是一个畸形的怪物,他的两条腿粗壮如树干,上半身却和脖子一样窄,纤细无比。
柏廉没看见他的脸,但从女孩极度惊悚的表情来看,应该是长得相当别致。
畸形的怪物用枯槁的手握住了女孩白皙光裸的手臂,不顾女孩的哭泣哀求,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女孩拖走了。
他一边拖,一边用嘶哑的声音道:“找到你了、我的、女儿。”
柏廉听出了他的语气——下流的、粗鄙的、充满欲望的。
他想,恐怕那个女孩即将遭受的折磨,比他身旁被捅破喉咙的女人要更加可怖。
马蹄声远去,女孩无助的尖叫和呐喊也渐渐消失。
雪再次落下,柏廉缓缓坐起了身。
其实他从很早就开始默默用手刨雪了,雪停之时,他便已经随时准备好破雪而出。
起身后他第一时间看向了自己的身体,肌肉线条流畅而蕴含力量,却没有从前健壮,皮肤也不是他喜欢的小麦色。
他皱起眉,这具身体并不属于他,他这算是……借尸还魂?
柏廉不满地捏了捏自己薄薄的腹肌,随后抬起头。
和他同时起身的,还有一男一女。
男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看起来十分斯文。
女人拥有一头火红的长发,此时被高高束起。她性格也同发色一样,见就他们三人坐起来,翻了个白眼对其他人喊道:“还躺着呐?把这儿当洗浴中心啊?再给你们找几个师傅捏捏脚呗?”
几个鼓包动了动,但还是缩着不肯出来。
斯文男人温和说道:“各位,等这次雪下完,积雪就要埋到头顶了。况且刚刚也证明了,藏在雪里并非一定安全,大家不妨一同起来,我们好商量一下等会儿雪停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其他人才一个个起身。
红发女生又翻了个白眼。
柏廉没出声,静静地看着两人带领众人掰树枝,钻木取火,点燃。
他抱着手臂退到一旁,如同一个局外人。
没办法,现在的他对‘大家’和‘一同’之类的词,有种ptsd般的抗拒感。
也因此,他无意间看见了两个并不明显的鼓包,没有露出脑袋,大概是因为里面的人从开始便没有醒,一层薄薄的雪已经覆盖了全部。
他犹豫片刻,还是说了一句:“那边好像有人。”
没有人理他。
其实很正常,当连身边和你交谈的是人是鬼都不能确定的时候,哪有人会敢去翻两个不知道藏着什么的雪包。
就算里面可能还有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