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
人面兽心的家伙!
雷伯恩捏着覃斯递过来的转让书,随意翻了翻:“费城早年大炼钢铁,近二百年才大规模去工业化,向商业大都转型,有些地方改造得四不像,是个半开化的‘蛮夷之地’,白兰夫人这块地紧邻大都市,近水楼台,开发得不错,很多建筑商找过她,她现在主动放弃,有求和的意思。”
“是,他们的人签字的时候,还送来了一样礼物。”
雷伯恩望了拉里一眼。
拉里又望了冷沦靳一眼,揣摩了一下措辞:“不太方便细说,放到整理好的书房了,您有空可以去看一下。”
冷沦靳听话听音,这“贵重东西”好像不能叫他看见。
“白兰的领地,有心往上查,就会发现它最开始隶属布拉耶。费城没起家时,乡巴佬们什么也不懂,流行当皇帝、当君主,师从西部法兰克人的扈从制度,‘准封建’了几个王国,死在了领地是否世袭化上,新政府百废待兴、民心不齐,教区体系犬牙交错,在战乱频发、贸易中断的情形下,前人约束大贵族自行其是的努力也付诸东流,为了击溃死而不僵的旧势力,官员争相拉拢一些有权有势的大地主,土地成为收买臣属的主要手段,布拉耶家族有一派分支祖上经历过那段时期,乘时代之变,搭上了‘诸侯世袭’的快车,本来管得好好地,在拉舍尔手上丢了,据说是产权纠纷,让人钻了空子,后来辗转各人,到了白兰夫人手上。”
冷沦靳:“拉舍尔?”
“第五氏族第六代掌权人,拉舍尔·布拉耶,上一代血族十三家里唯一一个女继承人,很要强的一位家主,克莱尔和休伯特家族崛起的时候,他们三家斗得你死我活,从‘万年老三’连跌两名,拉舍尔一直心有不甘,贝尔蒙特是她的亲兄弟,对姐姐终身未婚、抱憾沉睡的事耿耿于怀,你如果参加了公会,皮里阳秋骂弗洛伦斯的就是他。”
然而冷沦靳关心的不是这个:“弗洛伦斯?那个给你送花的男人?”
雷伯恩:“……”
这是重点吗?
艾萨克碰了碰某人的肩膀:“你告诉他的?”
莫奈心虚地咳嗽了两下。
“可以啊,‘千里眼’‘顺风耳’全用在自家人身上了。”
莫奈:“……”
你个“娘家人”,认亲认得比我还快。
“我从拉里整理出的信里听说了两个人,费城辖下赛德郡的卡多·图拉莫和乌兹别克郡的海耶尔·休伯特,一个是布拉耶新任命的提督,一个是弗洛伦斯身边的执事,前段时间跟较劲儿似的,登门拜访过我那个小爵士不下二三十次,吓得他吃饭不香、睡觉不好,啧。”
雷伯恩胡乱翻着其他文件,也不怎么认真看,最后一句不轻不重的象声词像一根银针,“叮”地一下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费城就像一只打了过量激素的雄鸡,鸡胸肉蹭蹭上涨,带累得其他部位发育不良,安营扎寨在边境的蛮族区自不必提,此外,除了几只会炼焦的“领头羊”穿上黑西装、在舞台上大放异彩外,小一半的统辖区还处在“喝羊奶”的阶段。当地政府在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钢铁大厦”中逐渐夯实了立足之本,大多数领地的中央集权已经完成,愈发急切地想收回“余党”们的特权,赛德郡和乌兹别克郡作为先锋军,首当其冲地迈入了文明社会,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讨伐大军”的一份子,要顺势而为地随同“起义军”踹烂违章建筑。
可怜的兰斯洛特·坎宁男爵,固步自封在一亩三分地,相比之下,如此势单力薄,除了远在他乡的七爵,竟无人可依。
冷沦靳:“闹事的由头是什么?”
“巧了不是,”雷伯恩手背一打文件袋,被冷沦靳捉住,继而一笑,缓缓道,“跟白兰夫人一样,地产生意。”
当四处喧嚣沉寂后,一只手轻轻推开书房门,时隔一天,不久前乱得像翻车的地方好像被一阵神奇的魔法复原了,所有物什错落有致,井井有条,有一种强迫症患者亲自收整过的微妙感。
雷伯恩叩着桌面,视线缓缓扫过窗沿上纹丝不动的玫瑰,以及角落里无风自动的躺椅,取出烛台下第一封信,展开掠过几眼,就着火苗烧了。
火照得人脸时而晦暗,时而明亮,直到要烧手了,雷伯恩才把它扔进烟灰缸。
真无聊。
一只由蓝色缎带和金粉装点的礼盒温顺地等待垂青,雷伯恩坐上了躺椅,一边“吱嘎吱嘎”地晃着身子,一边随手拆开。
哦,是那条价值连城的蓝宝石项链。
雷伯恩大失所望,觉得十分没劲,拿起来看了看,也不怎么珍惜,甩手一扬,随便把十几、二十几座城池摔在了写字台上。
晚上九点一刻,R博士摘下眼镜,换了一身休闲装,亲手泡了两杯咖啡,静静坐着。
对于搞科研的人来说,他过于年轻,看上去跟雷伯恩差不多大,甚至比他还小一点,成立AW拍卖行、学术上硕果累累、掌控黑市重要命脉、在卧虎藏龙的魔夜占据一席之地,种种一切看似是年少有为,却处处透露着一股难言的蹊跷。
譬如,一个一本正经算起来年纪在40左右的普通人,在为魔夜做事前,甚至在生活的夹缝中颠沛流离过,他是怎么在抵抗衰老的同时驻颜有术的?吸血鬼尚且要靠棺材永生,他是吃了唐僧肉的妖怪吗?
母亲死后,任籍迅速人间蒸发,隐姓埋名于黑市,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谨慎得让人疑心是不是身负命案的潜逃犯,否则那张脸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他发家之际,正值暗羽之力问世之时,群雄逐鹿,他是怎么赤手空拳拼出一条血路、一手遮天的?暗羽之力下落不明,任籍的势力盛极而衰,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他又是怎么招惹上了原则性那么强的凯勒兄妹?是锋芒太露,树大招风?还是反过来,他们积怨已久,步步为营的藏匿在某天不慎暴露了马脚?
还有,弗雷德说这位R博士直属雷伯恩,他又是通过什么方法获得了雷伯恩的青睐?他替雷伯恩治疗亏损,待在他身边长达10年之久,对他的了解又有几分?
这个精于推理、思维敏捷的高智商学术研究员,每一根头发丝上都写满了疑问,雷伯恩看重他,在拍卖行故布疑阵、祸水东引,兜着圈子让冷沦靳以为多年前杳无音信的黑市领头人出现在了安克拉斯,若非在梵皇,冷沦靳透过单薄的信纸,切实感受到了那股惊人的力量,还要颇费一番周折才能走到这一步。
那么问题又来了,没到图穷匕见的地步,任籍中途自报家门的目的是什么?
门一开一合,R博士放下咖啡杯,十分自然地寒暄:“来了?”
冷沦靳也不见外,开门见山:“梵皇那封告密信,多亏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