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亲完后，冷沦靳最直观的一个感受是雷伯恩对他的态度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具体的说不清，雷伯恩是个绝妙的微表情管理大师，很难从他的鼻子、眼、嘴巴里确认什么，但通过某些小细节可以肯定，他是第一个跟雷伯恩有过亲密接触的人——纯粹物理意义上的。

生涩的吻、乱颤的眼睫毛、砰砰乱跳的心脏，还有猝不及防红了的耳垂……

别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情人，一个吻估计都没给过，嘴上功夫娴熟，实际操作起来什么都不懂。

想到这里，冷沦靳胸口奇妙地鼓胀起来，一种被填满、被熨平的喜悦感潮水似地涌上来，有几个瞬间轰然湮没了心里那块不大不小的平地，冷沦靳不禁喜形于色。

这种不可理喻的想法刚冒头的时候冷沦靳十分诧异，完全不像他，纯像个被夺舍的灵魂，趁着月黑风高挤进了他的□□，外带着把他表里不一的人皮也撕得衣衫不整。

雷伯恩哪知道冷沦靳会因为一个吻而生出许多感想，径直说：“我找到要找的了，你还有什么要干的吗？”

冷沦靳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心想：我有什么要干的，把你推桌子上干一顿算不算？

雷伯恩拿书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冷沦靳摆摆手，采取跟他之前一样避而不谈的战略：“没有要找的了那就走，这里也不安全，巡逻兵随时会进来，回去了可能还得躲一阵子，等……”

雷伯恩站在原地没动：“司法部一直找不到杀人凶手，凭一封告密信无头苍蝇似地乱撞，等他们还大白于天下，黄花菜都凉了。”

冷沦靳脚步一顿，雷伯恩翻开手里的书，随意拨拉了两页：“你不想再盘问我一下？”

“盘问什么？”

“盘问我是怎么交代艾萨克当众行凶，又怎么瞒天过海把告密信投给司法部的？”

“有这个必要吗？我问了你也不会去自首。”冷沦靳话音一顿，“艾萨克真的是杀人凶手吗？”

雷伯恩拂过一页纸，轻轻地说：“如果我说，整件事其实与我无关呢？”说着，他抬头观察了下冷沦靳，笑了一下，“怎么样，这个说法是不是很不可信？以我在你那儿的信任额度，甚至借贷不起这句话的费用。”

冷沦靳：“如果我说，我可以给你这笔费用呢？”

雷伯恩翻页的手微微一顿。

冷沦靳继续说：“如果我说，我愿意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呢？”

雷伯恩再一次望向他，隔着有一段距离，他却在冷沦靳眼里望见了里面被包裹着的小小的自己，他第一次懊恼自己的视力还不够高，居然会在另一个人的眼里看到那种不可思议的东西。

雷伯恩合上书，不着痕迹地脱离了两人视线交缠的轨道，没头没尾地说：“不是我。”

冷沦靳：“那是谁？”

雷伯恩再次重复：“不是我。”

真奇怪，话题是他挑起来的，冷沦靳给了他信心十足的回答，他又像接到烫手山芋一样，叫嚣着要跳开。

哪有那么好的事。

“在斗兽场，你光明正大地给我偷听的机会，好像并不在意‘机密谈话’会不会被窃听。”冷沦靳抽走那本书，“你明知道艾萨克是内鬼，还把他留在身边，除了派乔托跟踪和那封信，里里外外从没亏待他，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雷伯恩听话听音：“你想问的恐怕不止这个。”

冷沦靳点点头：“对，确实不止这个，我想问的还有很多，除了那件，最想问的还有——”

同一时间，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大大方方从正门走进来，躬身问：“是雷伯恩先生吗？古铁雷斯伯爵听闻您大驾光临，最近又遇到了难处，请您到府上一叙。”

亚历山大是在雷伯恩走后才进来的，把一份对今人来说色衰爱驰的旧报纸交给他。

冷沦靳打手一翻，好似随口一问：“路上见到谁了？”

亚历山大一愣神：“没人啊。”

冷沦靳：“你的意思是刚才进来那几个是死的？”

亚历山大也丈二的和尚：“我是真没见着，咱们偷摸回酒店，还能故意让人逮啊？”

莫奈从里间视察出来，说：“没故意让人逮，但那位来得正是时候。”

“是啊，掐点儿过来，走的是有门卫把守的大门，还正好能解我们官司缠身的燃眉之急——”肖故走进来，“外面的马车很豪华，可不是审犯人的架子。”

古铁雷斯是梵皇排得上名号的政治家和慈善家，他出面，又拿出了“请”的阵仗，司法部就算有眼不识雷伯恩，看在他的颜面上，也不会对他们多加为难，再不济，一封保人的亲笔信寄出去，也能堵了悠悠众口。

信，又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