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名叫尤里,13岁,婴儿肥慢慢褪去后,脸部轮廓逐渐清晰,生得眉清目秀,不吵不闹站在一边,打眼看去是非常讨人喜欢的类型。
冷沦靳脑海中反复横跳着肖故为数不多弄到的一点信息:无亲无故的独生女,从小生活在蒙城贫贱老弱聚居的下城区,因为过于贫困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六岁时失恃失怙,独自一人生活,生活来源成谜。
她是怎么奇迹般地在那样一个吃人的地界活下来的?她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雷伯恩为什么塞给他这样一个人?没有在世父母的引导,没有半路跳出来的天命之子的相助,她一个半大姑娘,每天一睁眼伴有失身、被拐等一百零八种风险,雷伯恩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为什么派乔托去救人也欲盖弥彰,救下后又不直接带走反而交给别人?
无数种想法在冷沦靳心里呼啸而过,他看了看尤里身上扎着的绷带,问了一句:“胳膊还疼吗?”
尤里下意识看向莫奈——昨晚是这个姐姐帮她消毒和处理的伤口。
莫奈回以她一个安慰的笑,尤里动了动胳膊,其实还是有点疼的,却对着冷沦靳轻轻摇了摇头。
亚历山大这个缺德鬼,搁一边儿默默观察了会儿,本着对自身外形、气质的绝对自恋,一下子跃到尤里面前。
“嗨,尤里,我叫托德·亚历山大,是诡谲还没出生时就内定下来的三成员之一,也是亚历山大家族的准继承人,我能力超强,人品也不错……”
莫奈一把拉开他:“得了吧你,什么内定三成员之一,看见好看的小姑娘就往前贴,少来碰瓷儿,尤里还小呢。”
“你懂什么,我这是向她介绍诡谲内部成员构成,咱们头儿把她带回来,摆明了是想让她进诡谲……”
“去去去,尤里,以后离怪叔叔远点……”
“欸不是,这孩子手腕上怎么有一块红色胎记?等等……这好像不是胎记,更像是……烫伤?”
“亚历山大,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如花似玉的青春期女孩正处于爱美的年纪,一块烙在手腕上的疤痕像是一种不忍直视的身体羞耻,是被他人凝视的罪恶之源。
冷沦靳给了里德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把鸡飞狗跳的亚历山大从莫奈和尤里身边拖走。
冷沦靳跃过亚历山大扑腾的衣角,冷眼旁观贴在莫奈大腿边的尤里——
“这孩子怎么在这儿?”
“嗯?小姑娘,你认错了,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看我干什么,你们救的当然得你们管。我?我逃命了。”
明明派了乔托去救人,只是因为晚肖故一步没有救人之实,后来又特意表明自己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前后相悖的举动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否别有用心。
冷沦靳要找人帮忙融合血石的力量,在黑市多次探求无果,得知秦山在临界的蒙城举办了一场名流纵横的晚宴后,确实产生了去碰碰运气的想法,不料混迹其中后意外发现了半年前差点弄死他的吸血鬼头目,发觉出了不对劲,所以进行了第一次试探。
至于第二次试探……则是他和肖故隔岸观火不得已催生出来的结果。
“俗话说得好,古人以宴安为鸩毒,我看秦山别的不行,对危险的感知力倒体察得不错,早料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当枪靶子使,不光雇了一批训练有素的练家子,还跟一支叫普林的小支做了买卖,希望他们在关键时保他一命。”
里德问:“普林家族?”
肖故了然地笑笑:“连你也没听过吧?”
里德儿时被遗弃在九都附近的幽灵森林,无名无姓无族,机缘巧合下被黑市一对夫妇救了下来,与日常搞笑、不务正业的亚历山大还有惨遭无妄之灾的莫奈不同,他生活在鱼龙混杂的黑市,被领养后又常年处于相对平稳祥和的环境,对血族的了解比诡谲任何一个人要多得多,如果存在一个连里德也叫不出名号的家族,那确实是无名到末尾的小卒了。
肖故接着说:“普林家族在血统区属于‘再努力个千八百年也够不着九都一片瓦砾’的存在,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人脉,能牵上秦山这条线是他们做梦也不敢想的,普林对此非常重视,特意派了赖以信任的独子出马——也就是下一任家族准继承人,但是我和冷沦在外面等了很久,直到第二氏族截杀雷伯恩的手下死完了,连血猎都耐不住性子了,那位准继承人还没动静。”
刚被里德架着胳膊拖一边儿老实了没一杯咖啡功夫的亚历山大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倏地端坐起来,人五人六地甩了甩皱巴巴的衣服,肖故和里德以为他要发表什么严肃的见解,他却把腿往桌沿上一架,拿出要上房揭瓦的豪迈架势说:“哟,难得见血统区那帮孙子尾巴互咬。”
肖故:“……”
里德:“……”
冷沦靳:“腿放下去,你皮又痒痒了?”
莫奈捂住尤里的眼睛:“尤里别看,你托德叔叔挨打是家常便饭。”
亚历山大一脸苦瓜相,他不要面子的吗?!
尤里拽了拽莫奈碰到她鼻尖的女士领带,说:“姐姐,你的名字跟一位法国画家重名了欸。”
莫奈惊喜地揉揉尤里的脑袋:“你知道他?我母亲生前很喜欢莫奈大师的画,所以给我取名的时候用了他的名。”
“我最喜欢他的《日出·印象》,姐姐呢?”
“正好,我也很喜欢……”
冷沦靳瞥了眼聊得热络的两个人,手掌半扣在文件夹上,在上面来回画了两遍什么符号,继续说:“普林的儿子想草船借箭,可惜他箭靶太小,吃不了那么多子弹。”
“草船借箭?”肖故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普林的儿子一开始就没想顺从秦山和他老子的意思,想坐山观虎斗,利用血猎、狼人还有血族之间的斡旋,拿秦山当引子,以为李斯汀把雷伯恩逼到狼人跟前,自己借机放冷枪能使他们两败俱伤,他没想到我们会突然出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亚历山大很会挑重点:“那普林的儿子后来怎么样了?”
冷沦靳漠然地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