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臻瞥了他那头酒红色的头发一眼:“老板来查岗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个年纪的男人特别喜欢用发胶和发蜡,看上去像一团糊在一起的红色毛巾。
陈兴波偷摸着瞄了一眼那个长卷发的美女,面对相臻也不敢造次,乖乖巧巧的。
相臻饶有兴致地问陈兴波:“有帅哥吗?”
陈兴波扬扬下巴,示意汤崇明。
汤崇明刚好走过来,听见他俩的话:“臻姐,我可是酒吧一条街第一帅。”
相臻侧头去看他,语气平淡:“那这条街还有男人吗?”
汤崇明:“······”
今天也被他老板打击了呢。
另一边。
谢昀在和谢怀青打电话。
谢昀那里的声音有点焦急:“哥,你一定要帮我啊,我还没跟相臻道歉呢。”
谢怀青挑眉,没说他想的事,只是答应了他:“嗯,哥哥知道了。”
谢昀被他恶心到:“哥,你别这样跟我说话,我害怕。”
谢怀青笑而不语,抬腿进了热恋酒吧。
相臻低着头在看手机,一抬眼就看见谢怀青站在她的身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们俩的距离挨得不算近,但他的左手撑在吧台上,像是要将她完全禁锢。
他的身形清瘦,眉目含情,耳朵里塞着一对蓝牙耳机。
昏暗旖旎的环境,舒畅性感的音乐,夹杂着对面青年身上的致命的香气。
男人的眉眼妖孽,此时眉梢眼角都是浅淡的笑意。
像是初见时候的表情。
谢怀青嘴角弯弯:“相臻,我来找你。”
略一停顿,像是在思考怎么说。
复而继续。
“找你常联系。”
相臻:“······”
耳机里传来谢昀的声音:“什么常联系?我是说要你帮我要个臻姐的微信,我好亲自道歉一下以表诚意。”
谢怀青扬了扬眉稍,缓缓拉开他们俩的距离,对谢昀的话恍若未闻。
“谢昀他过段时间回来过个生日,想在这里办。”
相臻若有所思:“他生日好像不是现在啊?”
她模糊记得,谢昀的生日好像是三四月来着,可这才二月底啊?
谢怀青淡淡道:“他过农历。”
相臻问:“那他要包场吗?”
谢怀青点了点头。
谢昀:“什么生日?什么农历?我不过农历啊?哥?”
相臻眨巴眨巴眼睛:“那包场有点贵哦。”
谢怀青笑:“谢昀有钱。”
相臻点头:“那行。留个谢昀的电话给我。”
谢怀青面不改色:“谢昀说留我的,他现在在偏远地区支教,没信号。过段时间就回来。”
谢昀:“???我人在隔离啊?”
相臻寻思着:谢昀现在倒是放得下身段去支教了,也算是一个重大进步。
掏出手机和谢怀青加了微信。
她以前是有谢怀青的微信的,只是后来换了账号就没加他。
相臻注视着谢怀青的微信头像。
新城2月的温度并不低,在酒吧里更是温暖。
相臻却莫名觉得鼻头有些冷,然后泛酸。
谢怀青的微信头像没变。
依旧是黑色的底,上面是简笔画的地球。
“原来相同学长大了不仅会不回微信,还会用新的微信号。”
相臻瞬间惊醒,抬头望去。
谢怀青似笑非笑,眼睫微动,懒洋洋掀起眼皮。
像是仔细看过了她的微信号,然后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我是不是要感谢你不是删了我只是换个微信号?”
相臻一时语塞。
她突然想明白:谢怀青,他就是,故意整这一出的。
哪里有什么谢昀加不了微信,他就是要试一下是故意不回还是换了微信号······
这个老狐狸!
相臻的语言瞬间匮乏,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觉得尴尬得叫人发怔。
谢怀青轻笑了一下,打破了这种尴尬:“相臻,我甚至怀疑过你被外星人抓走了。”
虽是笑着,却有些严肃。
估计是察觉到相臻的情绪不佳,谢怀青也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
他也意识到一件事:他的态度并不算太好,甚至有点“爹味”。
相臻已经是成年人了,他不能还用以前看小学妹的态度对她。
换句话说,就算相臻想把他删了,那也是她的自由,他比她长了五岁,跟她计较这个显得格外小气。
眉梢一扬,略一斟酌,谢怀青俯下身子去平视着相臻。
他俩靠得并不近。
只是谢怀青的视力比较好,能清楚地看到她漆黑而明亮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的脸。
“对不起,方才说话让你不开心了。”谢怀青慢慢地说,一字一句地砸在相臻心上,“是我太计较了。”
语气温和又平静,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故事感,让人忍不住被他的嗓音吸引过去,连他说了什么都没怎么听进去。
相臻怔愣住。
她沉默一瞬。
“没关系,我不和老年人计较。”
“······”
相臻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因为谢怀青刚才道歉的表情,有点过于眼熟了。
让她不自觉的,就想起某些时刻。
谢怀青到底是学生,又是出名的乖巧懂事的学生,班主任也不好意思多训,告了状就让谢怀青带着谢昀走了。
相臻背着书包慢吞吞走在后面。
她的书包还是谢怀青帮忙收的。
她和谢昀回班里收书包,谢怀青在一边看。
还主动帮她收了包。
很少会有人这样照顾她,导致相臻下楼梯的时候还在回味这件事。
谢昀的哥哥,温柔得有些过分了。
她······好羡慕。
“相臻小同学。”相臻闻声抬头。
谢怀青站在她面前,笑起来,眉宇间的艳丽被他温和的态度冲散了些许:“下楼梯的时候要专心,可别摔倒了。”
像是······在哄小朋友似的。
相臻清楚地认知到:他也是这么哄谢昀的。
这种莫名其妙的温暖促使她慢慢红了耳廓。
相臻点头谢谢他,不想给他留下不礼貌的印象。
相臻走得很慢,出了校门却发现谢怀青和谢昀还站在门口等着。
初中部早就放学了,天黑得很,只有他俩一高一矮的身影在哪儿。
谢昀不知怎地非常不听话,被谢怀青拎住后领,愣是无法动弹。
谢怀青拖着尾音,一字一句:“谢昀,过来。”
相臻略有不解。
下一瞬,谢昀僵硬着身体向着相臻的方向走过来。
他眼角还有眼泪,显然是没受过这种委屈:“相臻,对不起,我不该打你的。以后我不会了。”
相臻愣住。
谢昀是不会自己道歉的。
除非······是谢怀青。
这种小打小闹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班主任告状也是说他俩上课影响秩序。
因此一般家长都是维护孩子,很少有这么正式道歉的。
虽然看得出谢怀青特别疼谢昀,却没有一点纵容他的意思。
看谢昀快哭了,他也没哄,只是很有耐心地蹲下,和相臻平视:“是我没教好谢昀。相臻小同学,对不起。”
相臻一时语塞。
那不是你的错,不用你······来给我道歉的。
平常特别好的语言组织能力在那个瞬间滞住。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回复,只是呆在那里,非常不礼貌地愣住。
谢怀青也没有丝毫介意。
就那个瞬间。
四目相对。
心脏的跳动放大。
炙热的夏天,温度很高,是脸红的好借口。
燥意不断。
相臻还能闻到他身上带着的浅淡竹香。
少年神色认真,眸色如墨,眼中却带着温柔与蛊惑。
给了她应有的、常常缺失的尊重,好像不把她当作小屁孩看待,而是一个有灵魂、有人格的小大人。
相臻突然红了脸,整个人不知道该做什么,只知道胸口跳动的声音很响。
不敢对视,眼睛下意识往下移。
少年胸口的校卡上赫然写着:
新城一中。
高二十班。
谢怀青。
那时候的相臻尚未可知,这个名字,她记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