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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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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结果反推过程,钱自莱之前任职的是一家大型医药类CRO公司,宣讲的时候一般只去高校里的医学相关专业,据骆峤所说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在宣讲会上……

钱自莱突然福至心灵,为什么骆峤明明是导游但并不专业,为什么他后备箱里有一个这么专业的急救箱。因为骆峤根本就不是导游啊,他是医生。

钱自莱换了个名词:“你是援非医生?”

雨滴在玻璃窗上拖出长痕,他突然想起那个爽约的正式导游:“那你为什么代替亚伦来接我?”

骆峤顿了顿,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腕,钱自莱的指腹还沾着凝固的椰浆,黏腻的触感在皮肤接触处晕开。

“亚伦觉得我应该出去走走,”他抽回手的动作像被烫到,“而我觉得那个叫Asher的旅客可能就是你。”

雨声突然变得清晰可闻,钱自莱想起在阿鲁沙机场初见时,他撞到举着接机牌低头看他的骆峤。

钱自莱按住他的手腕:“你手还在抖。”

骆峤不得不停住脚步,靠在洗手台边缘,大理石台面的凉意顺着往身上爬。他想早上在火山口看的日出,赤红色阳光在灰蓝色天幕下缓慢流动,像一片静脉血管。

他吐出一句不明不白的解释:“因为我……在害怕。”

“怕什么?”

“你见过嘴巴和鼻子被塞满石头的孩子吗?”骆峤突然问,声音很冷静。

钱自莱愣住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我见过,”骆峤没有重复,他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那是我在布琼布拉的第五个月,教会医生把他带到我面前。”

“当时我的手比现在还抖,我从来没想过在世界的角落还有人过着这样的生活。他父亲常年酗酒家暴,在一次醉酒后施暴,把石头塞进了他的鼻子里、嘴里、耳朵里。他就自己从家走到教会医院,又被那里的医生带到我面前。”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报警,但医生和我说:‘法律在这里是不适用的。’即使我报警,警察也不会采取任何行动,他们甚至连出警都要加钱。”

“我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石头都取出来,但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骆峤深呼吸,“他一直不说话,我怀疑是不是伤到了声带。但检查过后发现并没有,他只是不想。我觉得他可能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但医疗点没有心理医生。”

布琼布拉,钱自莱听说过这个地方,布隆迪的首都,而布隆迪是全世界最贫穷的国家。他看着骆峤发白的脸色,突然意识到骆峤T恤衫下的身体或许比自己想象中单薄:“所以你刚刚才……”

“他们太像了,从年龄到身高,我以为她也遭受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我害怕,自己没办法保护她。”

单单用“害怕”其实无法表达骆峤的心情,他怀揣着近乎虔诚的热血来到非洲,但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许多事都超出了他的预期,这些意外让他逐渐明白:秩序在这里是最没用的,而理想则是最危险的。越是崇高的理想,越可能将人推向危机边缘。

诊脉时米拉的体温穿透皮肤,他在右下腹摸到了阑尾包块,但真正令他恐惧的是自己瞬间条件反射般缩回的手指。

那种恐惧不是对具体事物的畏惧,而是突然发现自己站在悬崖边却找不到退路的茫然。

钱自莱问:“后来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教会医院收留了他几个月,后来他妈妈带着妹妹从邻镇找过来。那天下着暴雨,他攥着妹妹的手冲我笑,说以后也要当医生。然后我们就再没见过了。”

“说不定他现在过得很好,而且他不是也再重新说话了吗?”

骆峤说也许吧,而钱自莱想要终止这段沉重的对话:“所以你是临时被抓来顶替导游身份的医生?”

“是正在休假的医生,”骆峤揭开凉意被吸走的退烧贴,拧开烫伤膏的金属盖,乳木果油混着薄荷的气味在潮湿的空气里炸开,“三周前医疗点批了两个月假,说是职业倦怠干预治疗。”

“职业倦怠干预治疗,”钱自莱用没受伤的手拧开矿泉水瓶,“具体要做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们和我说首先要远离布琼布拉,最好离开非洲,但我做不到,可能这是一种无解的绝症。”

“大学的时候我选修了一门需要做实验的课程,当时的教授很严格,即使是选修课也要交实验报告。快考试的时候我在实验室养的小白鼠出现异常攻击行为,我连续一周梦见它们用注射器给我打空气针,”钱自莱喝了口水,棉签擦过烫伤边缘时,他疼得嘶了一声,骆峤的动作就放得更轻,“后来老师告诉我,那些小白鼠的异常是因为我更换了垫料品牌。”

骆峤的嘴角轻微抽动,似乎是想笑,但被什么拽住了。

钱自莱补充了最后一句:“有时候你以为的绝症,可能只是需要换包垫料。”

骆峤把烫伤膏收回急救箱,止血钳从里面滚落;当他蹲下身去捡时,雨声忽然变得遥远,钱自莱的声音像隔着玻璃传过来:“你当我的导游吧,直到你的假期结束。”

这句话像一把解剖刀划开了夜色,骆峤握着止血钳的手悬在半空。几小时前直升机降落时卷起的气流,似乎此刻才真正抵达他的视网膜。

玛尔塔鞠躬时滑落的铂金项链,米拉呕吐物里未消化的蓝莓,还有钱自莱喊他名字时绷紧的下颌线,这些画面突然在记忆中显影。

骆峤站起来的时候,他发现钱自莱烫伤的手臂还保持着托住他手肘的姿势。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些职业倦怠,或许需要特别的心跳频率来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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