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月山还有这般美的地方,我还以为这里只有埋头苦修的呆子。”桑难鸣轻笑了一声,紧接着坐在了一颗裸露的岩石上,双脚悬空,紧挨着湍急的流水。
“之前闲逛时发现的,带你来放松一下。”楚霄顺势坐在桑难鸣一旁的草丛上,一腿盘卧,一腿撑地。
“我们的师徒缘分可能就到今天了,”楚霄紧紧地看着右前方桑难鸣的背影,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以后修为要是没什么进展可不要说当过我的徒弟。”
桑难鸣扑哧一声,满眼含笑地回头说道:“放心吧,我会努力,我还要给乡亲们和母亲报仇呢。”
桑难鸣的声音愈发沉稳,面容的欢笑也渐渐隐去,只是从容地看向远方,心中畅想着将来。
“这我早就知道,不过那王鬼魇已然是元婴中期,和你莳花山的江山主旗鼓相当,”楚霄沉思几秒又紧接着说,“你若是见过江山主全力出手一次,便不会这般天真了。”
“不,楚师兄,有些事总是命中注定要做的,生养万恩,如若我连母亲的死都不在意,我怎配为人子?”桑难鸣的语气尤为认真。
“不是我泼你冷水,我只是——”楚霄语气突然急躁起来,反应过来后,又连忙放缓了声音,“只是我见证过他人的失败,那太惨烈了,我不想你有一天也...也落得那般下场。”
楚霄眼角发红,他抬头看看明镜般的天空,抿了抿嘴,开始讲述起了他多年不愿提及的过往:
我出生在珈蓝洲西南边的一个村庄里,它叫风坊,也许是因为家家户户都靠卖风筝维持生计而得名,小时候我也总会跟着大人们去往周边城镇谋求买家。
我还有一个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他总是会将他拿到的新奇玩意带来跟我一起玩,我也会分给他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糕点,我想那就是友情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哥哥和我也都长大了,恰好我们两个都不喜欢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生意,做了十几年的风筝,当时一看到风筝就满心无趣。
于是我们两个商量一起琢磨一个更赚钱的活计,希望能让家里人生活轻松一点。
因为喜欢无拘无束,又向往珈蓝洲的崇山峻岭,急湍清流,所以我们去了一个镖行拜师学武,做起了走镖的镖师。
刚开始的日子的确很合我们的心意,虽然累点,但好在有看不腻的美好风景,自然的怀抱总让我们流连在每条送镖的路上。
直到一天打破了美好的屏障,那本该是一趟平坦的路途,路上遇到了一群自称荒原寨的宵小,上来就要劫押车上的粮食。
可多年运镖的镖师们对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三两下就赶跑了想要不劳而获的鼠辈。
说来也不是无妄之灾,我那哥哥没什么缺点,就是自大的很,看着强盗远去的身影,他趾高气昂地报上了自家名号,还透露出了“风坊”这两个字。
这些实力不大的强盗们哪里敢招惹一家镖局,更何况我们两人所在的镖局当时在方圆百里内都是闻名遐迩的,因此他们复仇的矛头就指向了无辜的百姓。
那次运镖回来后,风坊死了十几个人的消息还没等我们走进家门就得知了,不知是不是天意弄人,哥哥的双亲都在其中。
现在想想我还有点后悔,后悔我只沉溺在父母都幸存的幸运中,没能及时安慰宽解他。
当晚,他就拿着自己运镖的长剑连夜上了山,直到第三日傍晚,他的尸体不知道被谁放在了村口,我才知道他为何不翼而飞。
我将这件事告诉了镖局,可镖局的老爷说镖局不是军队,管得了路上的土匪,却顾不上山上的蝇营狗苟。
我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最多再送一条人命罢了,但我在镖局也呆不下去了,因为在那之后只要一送镖,总能想起我们两个以前一同行镖的日子。
那样的落差感让我不得不放弃了这份营生,回到家里继续帮着家里做风筝,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从那开始我恨我自己,要是我那晚和他呆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夜的事情?我混乱极了,不知何去何从。
过了几个月,我听说神云宗招收弟子的消息,凭借镖局学到的本事,我就这样留在了神云宗。
之后我没日没夜的苦修,就像你如今一样,直到突破金丹后的第一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剑便斩破了荒原寨的大门,结果了这个为祸四方的地方。
可我明白,即便我再捣毁千万个这样的寨子,哥哥也不会回来了。
楚霄沉默了,他缓缓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良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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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桑难鸣,我很担心你。”楚霄郑重其事地盯着桑难鸣,苦口婆心地说。
“师兄,我明白,我不会做飞蛾扑火的事情,我会先刻苦修炼,直到能够亲自杀了他的那天。”如此血腥的话却桑难鸣的嘴中冰冷地说出来,声音不大,但不难听出信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