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灯是亮着的。
杨似漆坐在副驾驶上,看着住宅的方向,没有下车。
“迟总和迟夫人回来了。”司机提醒他。
“迟醉知道这事吗?”杨似漆收回视线,问。
“迟总本次行踪并未告诉任何人。”司机说。
“……调头,回我家,”杨似漆把安全带系了回来,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世界,又道, “给林鹤发个信息。”
“好的。”司机调头出了小区,又低头翻出手机,一边开车一边问, “需要发什么?”
“给他发个句号,作为他不提前通知的批评。”杨似漆认真地说。
司机快要奔四,不太能懂他这个年纪的人在想什么,但还是无奈照做了。
司机联系159xxxxx489:。
林鹤:?
林鹤:我马上联系少爷。
杨似漆的电话下一秒就响了,他不紧不慢地接起,开启免提,放在腿上。
“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林鹤笑着问。
“迟总回来你不知道?”杨似漆问。
“我也是前一分钟刚知道的,小少爷,”林鹤的语气吊儿郎当的,一点也没有管事人的样,也没有别人的阿谀奉承, “没必要这么严厉地对人家吧?”
“那麻烦你去通知一下迟醉,让他回家解决他爸妈。”杨似漆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一直以来都不敢面对迟醉的爸妈。
小时候是觉得他们很严厉,很死板。
转学那会是没脸见他们。
这下更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了。
杨似漆默默叹了口气。
他又低头给他哥发了条信息。
已托管:哥哥。
哥:刚听说了,你先回家。
已托管:为什么他们都回到了才通知?
哥:不知道,春节和元旦我们爸妈也会回来。
哥:迟总他们本来是元旦前一天才回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提前回来了。
已托管: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哥:这个可能性很低。
哥:乖,别多想,回家睡觉,我这边还有事要处理。
杨似漆又发了几条信息,但他哥都没再理他。
他挫败地关掉手机,再次闭上眼。
又是这样,一旦出了什么事,所有人就都像约好了似的瞒着他。
他永远什么都不知道,永远都是最晚知道的那个人。
回到自己家中,没有人在。
他没开灯,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反锁门,到床头开了夜光灯,又去把窗帘合上,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充好电,然后进入被子把自己蜷了起来。
他好像一点都不被需要。
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褪黑素了,上次吃是高一开学,迟醉易感期却不让他知道,莫名消失了一个星期的时候。
药效来得不快,杨似漆刷了会儿手机才成功睡着。
*
迟醉是排完一幕比较重要的场景后,才看的手机。
林鹤:迟总和迟夫人回来了,杨小少爷去杨临那边睡了。
迟醉看见以后,离开报告厅给林鹤打了通电话。
“迟少。”林鹤在迟醉这边倒变得十分地正经,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
“以后这种事直接打我电话。”迟醉语气明显不爽。
“……可这有违迟总给我的条约,”林鹤有点为难地说, “非迫不得已的情况禁止在您的学习时间内干扰您。”
“这情况很严重,他们为什么提前回来了?”迟醉边问边往教学楼走。
“不知道,抱歉……”林鹤和迟醉讲话时与他对杨似漆截然不同,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碰到对方的逆鳞。
“你有什么用?”迟醉这话的语气绝对称不上生气,也没有责怪,甚至没什么情绪在里边。
但就是这样的语气,才更令人心惊胆颤。
“对不起。”林鹤只能道歉。
“杨临现在在做什么?”迟醉问着,看见不远处有个领导,赶紧往一旁的空教室里躲着打电话。
“好像在处理最近的一个大项目,他很忙。”林鹤说。
“这个时候他不去陪一下他弟么?”迟醉不轻不重地吐出口气,说, “行了我知道了,我先在学校请个假,你来校门口接我,一会见,挂了。”
挂断电话后,他放好手机,离开空教室往班主任办公室走去。
请完假并去报告厅和排练的同学们十分抱歉地解释了几句以后,他才往校外快步赶去。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杨似漆。
*
回到家楼下,他让林鹤回去,然后进入“灯火轰鸣”的家中。
正在客厅聊天的夫妻二人听见开门的动静,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他。
迟醉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卸下书包往沙发上放,一边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那不是想儿子了吗?”迟醉的父亲迟涛笑道。
迟夫人也在一旁同意地笑着点点头:“是啊,惊喜吗?”
迟醉坐到沙发上,抚额苦笑:“你们把十七吓回家了。”
迟涛一愣,而后拍了一下大腿:“我都忘了他和你住一块了,太久没回来了,他为什么不直接来见我们一面啊?我们也……”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妻子肘了一下。
“你们在别人面前太严肃了,他又犯了错,不敢见你们也正常。”迟醉给自己倒了杯茶,说。
“唉,我们真没怪他,”迟夫人无奈地说, “小孩子嘛,知错能改就好。”
“嗯。”迟涛点点头。
迟醉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冷不伶丁突然问:“所以你们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元旦才回然后待到春节吗?”
迟涛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儿子过于不近人情了。
“听说你和十七在一起了,回来看看你们。”迟涛说。
他从不反对迟醉做的任何决定,包括喜欢谁。
“消息挺灵通,谁告诉你们的?”迟醉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
”……张升阳。”迟涛犹豫了一会儿才说。
迟醉笑了声,却暗暗握紧了茶杯。
人怎么可以贱到这种程度。
“所以呢?”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没什么情绪, “你们特此赶回来,是为了提醒我,十七他爸妈也知道这件事了,是么?”
“是的。”迟夫人说着,叹了口气。
“我们可以帮他劝劝他爸妈,”迟涛说, “如果十七不想和他父母闹得太难看的话。”
“不用,”迟醉放下茶杯,靠到沙发里,闭了闭眼,说, “让他闹吧。”
也是该闹一闹了。
只有让他这么闹,才能让他从过去的一些阴影中走出。
但是也弥补不了他过往每一个不受重视春节。
想到这,迟醉就禁不住地心疼。
“由你决定。”迟涛说。
迟醉叹了口气,望着桌面。
过了会,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去找十七,先失陪了,”迟醉知道他爸妈回来不可能只为这一件事,便道, “你们先去休息吧,明天不还有得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