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这么认为。”
“竟然如此坦然的接受了‘温柔’这个词吗?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换一种更为刚硬的形容。”
普罗修特喉间滚出低笑。
“温柔是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
爱尔克卢眼前又闪过了很多人适合于这个解释的人:霍尔马吉欧、里苏特、乔鲁诺,以及……
布加拉提。
“你提到你的童年是悲惨的,但你的教养让我推测,你年少的时候应该有一段优越的生活。”
“丰富的物质和精神的贫瘠并不冲突,亲爱的,尽管这听起来像是富家子弟的无病呻吟。”
“普罗修特,这让我更加好奇你了,”她继续提困住她一生的问题,“你为什么会选乔鲁诺?只是因为偶然遇见他?或者说,不是乔鲁诺,你还会选其他的孩子吗?”
这个世界的普罗修特以奇怪的眼神看了爱尔克卢一眼,“你这种说法让我像是教皇在挑选继承人——”他转而思考起这个问题,“硬要说的话,那小子的眼睛很吸引我,像是小兽一般充斥着攻击性的眸子,我几乎立刻预感到,他未来一定会是冉冉升起烈阳,把所有人都燃烧殆尽。”
“你害怕他未来的报复?”
“怎么可能。”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阵海风吹过来,普罗修特仰起头,感受迎面而来的柔和的空气。
他说:“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生命力。”
爱尔克卢在脑中搜索着“生命力”的定义,眼前浮现儿时她和加丘梅洛尼不停地打架胡闹的模样,的确是一种别具一格的生命力。
“生命力?”
“不仅仅局限于维持生存的本能,而是一种能够不断对抗焦虑和挫折的复原能力,最终像烟花一样迸发。”
爱尔克卢的疑惑几乎写在了脸上。
“你有没有想过,有这样的生命力的乔鲁诺加入你的组织,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你想让他成为什么样的人?”
——你究竟对我有什么样的期待呢?
普罗修特,我现在成长为你期待的样子了吗?
这是关乎她的原罪的问题。
她毫无节制地杀戮、给仇家做狗、为求内心解脱而自杀,疯狂、不择手段、懦弱又胆怯,早就没有一处能够符合普罗修特曾反复说的“荣光”。
普罗修特啊,如果你看到了这一切,你会如何评价我呢。
“我从来没有向谁寄托过希望,也不指望他们在我的身边能长成什么健全的孩子,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他说,“他坚韧就好,不论被打败多少次都有重新站起来的勇气。”
爱尔克卢的心再一次剧烈地震颤。
“普罗修特,你觉得我怎么样?”
“如果我是你的抚养人,我一定会你骄傲的。”
她几乎立刻把头埋进湿润地风里,才勉强吹干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为了不让普罗修特看到她的失态,她加快了脚步,一个劲地沿着海岸线往前走。
然而普罗修特将这份心绪波动尽收眼底。
“你的呼吸声太重了。”
她终于停了下来,转身面向普罗修特的方向。
蓝眼睛的陌生人说:“你看着我的时候,像是透过我在看另外一个人。”
这不是疑问句,是一个他已经确定了的陈述句。普罗修特的直觉一直准的惊人,爱尔克卢感受到被戳穿的震颤,瞬间感到手脚冰凉,她不明白这个世界的普罗修特是何时察觉到这一点,但实际上她的怀念未加一点掩饰。
“不论那个家伙是你的父亲还是伴侣,他是死了也好,抛弃了你也罢,爱尔克卢,不要指望我去治愈这个人给你带来的创伤。我很喜欢你,但不代表我甘心做个替代品。”
她看着对方吸了一口烟。
“抱歉,我知道的,爱应该是……”
她不知道如何继续说下去。
“爱比死更强大,肉/体老去的恐惧反而激发人类通过爱欲缔造不朽。”普罗修特说着,自己却笑起来,“我也没有期望拥有过这样的爱,太耗费另外一个人的精血,像是要燃尽另外一个人所有的生命那样,这样的牺牲太过痛苦。”
——我能给你这样的爱。
我能给你这样的爱。
普罗修特,我能够给你。
我对你的爱比死亡更具有穿透力、无法被时光腐蚀,永远高悬、明亮。
她几乎要把来自异世界的表白说出,又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你会拥有的,”她最终只能这么说,“一定有人愿意这么爱你。”
“我也这样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