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4月1日
米斯达遇袭,凌晨
米斯达从混沌的梦境边缘缓缓挣脱,意识归拢的瞬间,他瞪大眼睛,本能地想要召唤替身,牵扯左臂时身上错综复杂的医疗管线发出巨大的响声。
守在一旁的乔鲁诺急忙起身按住他的肩膀,语气温和地引导他重新躺下,他这才渐渐从昏沉中彻底清醒,缓缓平息。
“那个女人呢?死了没?她是卡米略的人。”他用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干裂的嘴唇问道,乔鲁诺轻声安慰说:“她已经被爱尔克卢杀死了。”
闻言米斯达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已松弛,他缓缓躺下,在病床上深吸了一口气。其余人神情莫测地围在他身边,静默着,只有仪器滴答作响落在病房中传来空荡的回声。
“那女人像是幽灵一样,1号和3号被发射的瞬间就被她用空气刃割裂了,好在小5打中了她的肺,最后她甚至还……”
他终于回忆起什么,脑海中闪过右臂被割断的场景,连血带肉远远地飞出去。
他艰难地转过头,目光空洞地盯着自己空荡荡的袖管。
“米斯达……”纳兰恰刚欲开口,却被福葛轻轻按住肩膀,对方冲他摇摇头。
“是我无能,没办法用黄金体验保住你的手臂。”乔鲁诺紧皱眉头,“你怪我吧。”
空气一时凝固,铅压似的沉重得令人窒息。米斯达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沉默良久,似乎难以理解现状,自乔鲁诺加入护卫队后很少再有骨干成员受重伤,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让他深深困惑与不解。大脑仿佛被厚重的棉花层层包裹,思绪连带着像被卡住的齿轮,艰难地试图转动,却只能发出无力的声响。每一个尝试去理解这残酷现实的念头都撞击在无形的壁垒之上。
自己竟已残疾了?正值青春便残肢断臂,他几乎找不到语言形容其震撼与苦涩,只觉得自己如同货架上还没有过期就已经过时的商品,又仿佛变成了胡纳湾湖水中流着冷血的鱼,从此与蓬勃的生命无缘。
他似乎应该悲痛万分,或者歇斯底里地挥舞着空荡的袖管再扯掉身上所有的管子。队友的沉默便正在等待他进行一场痛不欲生的表演。可他却仿佛置身于另一片时空,思绪空白,既像是一切未曾发生,又似整个世界天翻地覆。钝痛感如潮水般缓缓侵袭。
他天生是个乐观的人,即使是曾经身在牢狱也不曾放弃希望,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遇见布加拉提,他相信是他积德行善和天性乐观让他交了好运,于是他怔怔地想,现在他也不应该在这样沉痛的氛围中沉溺下去,“至少我还活着,这可太幸运了,你不必自责,”他对乔鲁诺说,故作轻松地向同伴们摇摆空荡荡的袖管,“这样更像黑.帮了,不是吗?我打赌要是我在街上这么走一圈,保证路上的人都要吓得绕道走。福葛,前提是你得给我批下来一大笔钱,这次我可要买最新版的古驰大衣。”说着咧开嘴笑。
几年黑.帮生涯让他早已做好时刻赴死的准备,如今失去一条手臂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如果可以,他会练习左手开枪,只需要给他一些康复的时间。
队友见他这样,也勉强扯出笑容,却仍然心事重重。米斯达并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氛围,如果自己的同伴们都哭丧着脸,这和暗示他已经彻底成为废人有什么区别?他希望所有人都和平常一样。
米斯达环视四周,发现原护卫队的成员都已到齐,连远在都灵执行任务的阿帕基也匆匆赶来,唯独缺少了爱尔克卢。
回想起乔鲁诺提及是爱尔克卢杀死了那个女人,米斯达心中便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爱尔克卢呢?”他忍不住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短暂的沉默后,无人应答,这让米斯达心中一紧。“她不会……”
“别担心,我让她提前回去休息了,”布加拉提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只是关于爱尔克卢,我确实还有一些事要交代。”
*
“……因此,我怀疑我们如此腹背受敌,是因为有人向卡米略递送情报,而那个叛徒很有可能是爱尔克卢。”
话语落下,空气再次变得凝重。在此之前布加拉提都将他对爱尔克卢的疑虑藏得很深。
他总是抱有侥幸,心中为她寻找无数开脱的理由,万一她打算收手了呢?万一之后再不会发生任何变故了呢?直到米斯达遇袭,他在血泊中看到那被折断的手臂,他才不得不正视爱尔克卢始终怀抱着深切的恨意,目标明确地打算毁掉新热情。
米斯达如今遇险,也有他包庇爱尔克卢的过错。
米斯达的耳边嗡嗡作响。
叛徒?为卡米略通风报信?爱尔克卢吗?
这几个词语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不可能,这两年爱尔克卢如何为新热情尽心尽力,收缴毒.品、打击敌人、平日办公一丝不苟,这是有目共睹的。她如何能背叛他们?
他自15岁遇到布加拉提,到18岁跟随他背叛迪亚波罗,铸就这种义无反顾的忠诚和信任只需要短短3年;而后与乔鲁诺相遇并誓死追随他也只经历了9天。
至于爱尔克卢,她来到新热情、他们和谐相处已经2年,他早就把她当做了同胞,像对待阿帕基、纳兰恰、福葛一般对待她,而她也回馈了同样的友谊,同他们一起出生入死,她如何能对他举起屠刀?
然而他没办法反驳,布加拉提的怀疑有理有据,论点合理,论据详实,精准地剖开了残酷的真相。唯一有机会接触卡米略并向他传送情报的,只有曾经被卡米略绑架过的爱尔克卢、每一次遇袭能提前知道成员详实信息并精准提供具体方位的,也只有爱尔克卢一人。
她从何时开始布局?莫非从她来到队里的一开始,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怀着深切的恨意,像是毒蛇潜伏在阴冷的洞穴中,随时准备出动,将他们一招毙命。
他不寒而栗,全身寒毛倒竖,仍不死心得反复咀嚼着布加拉提的话语,试图寻找一丝可以反驳的缝隙,但终究徒劳无功。
“只是,”布加拉提深吸了一口气,“只是我并不认为爱尔克卢真的在为卡米略服务,她也同样希望卡米略毁灭。”
“啊啊啊!”纳兰恰突然抱着头懊恼地大叫起来,“别再出错综复杂的谜团了,布加拉提!直接告诉我答案吧!我喘不过气来,爱尔克卢是为了什么?从最初开始她就在骗我们每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