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小半个月过去你早已将吕恭说过的话抛之脑后,毕竟有些事,还是需要吕良自己来说才算数,你总该对他有点自信。
可你似乎小看了吕恭对外表露的恨意,对于揭穿吕良的虚假嘴脸他耿耿于怀,殊不知你在乎的压根不是这个,你只在乎他有没有欺骗过你。
他又来了关家村,这次在门口做接待的好巧不巧还是上次那个姑娘,她用着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通知你,吕家又来人了。
你强颜欢笑,说这都是没影的事儿。
她摆摆手,“没事,我懂,无需多言了小陆。”
吕恭这回是笑容满脸着过来的,旁人只当他遇上了开心事,你却敏锐觉察到他宽厚嘴脸下透露出的恶意。
难道是吕良出事了?
除了他之外你也想不到有其他人能让吕恭在意到喜形于色。
吕恭颤着胳膊,拽住你的手腕说:“那个混账,我抓住了。”
你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触及到吕恭敏感的情绪,轻轻地回应:“这样啊,那恭喜你。”
“你不想见一下他吗?”
这话真奇怪。
他们吕家的罪人,你个前女友有什么好去见的,难道要跑去吕家村地牢探视吗。
你没有推开他,细细观察着吕恭的眉眼。他被怨恨燎起的双眼深处,留有几分迟疑和不忍,你看得分明,只好在心底叹气。
他上次跑来说了那么一大通,想必是已经有了吕良的行踪消息,却又不舍得亲自下手把弟弟抓回来受罚,跟你耀武扬威半天就为了给自己打气,让自己咬咬牙狠狠心。
现在倒好了,真抓着了他又受不了了。一边想着小欢有多可怜,一边想着吕良这小子兴许还能改,他可就这一个弟弟了。
但吕恭张不了口,他要是去跟吕慈求情那他成什么人了?跟吕良一样造孽的没良心大混蛋!
可这是他弟弟吕良啊。
当初顶着个傻冒蘑菇头,拉着梳羊角辫的吕欢坐在世家宴会厅里被王家的小孩明里暗里嘲笑时,是他偷摸带着弟妹去给那个孩子套麻袋趁其不备把他高达五马分尸。
怎么就成这样了呢,吕恭也时常迷茫。
你跟吕家熟,心肺里的那股子酸涩感不比当事人少多少,你只能拐着弯劝他,“吕恭哥,你真是够别扭的。”
他不置可否。
吕恭跑来邀请你,大概是想要你去跟吕慈老爷子求情吧,毕竟吕慈对你还算得上慈祥,说不定能让吕良在家法中留条命。
“他现在怎么样了?”
“很安全。”
你们四目相对,心有灵犀。
吕恭别过头,暗骂自己也是个烂人,居然没办法狠下心为小欢报仇,还在这里给吕良那个混球找退路。
就这样,你辞别师傅关石花和新认识的邓家兄弟,携同吕恭朝阔别已久的吕家村去。
城里一年一变样,村里十年都难动一颗树,你站在草地上扑面而来的是股熟悉的陌生感。
两人直奔着地牢走,路上遇见的吕氏族人看着你都瞪大眼睛,再看看身侧的吕恭,还当你是换了个对象又来吕家逛了,有几个愣的还拱手对你们二人说恭喜恭喜。
你翻白眼骂他,“这么多年没见了你怎么还这么呆?”
他委屈巴巴说你怎么又骂我。
恍然间又回到了曾经那个艳阳天,你在村里窜来窜去,吕家人笑着说你真是活泼的乖孩子。
吕恭放松下来,表情不自觉软了,“你看,大家都很喜欢你。”
你不回话,只斜眼看他。
他耸耸肩,不再言语。
到了大门口,他停住脚步,僵着脖子说:“小陆,进去吧,这里面就关了他一个。”
“嚯,独栋别墅。”
里头黑压压的,亏了你不挑食,要少吃两口胡萝卜在这儿就得变盲了。
脚步声清脆,走廊的地板上还洒着水,走起路来呼啦呼啦的,瘆人。最里面那间屋子里的人听见声音开始撞铁栏杆,大叫:“放我出去!我是无辜的!”
这是吕良的声音。
你放缓了步伐,他也停止了动作。
半晌后从最深处传来一句幽幽地质问。
“你是谁?”
兴许是面部肌肉比你的大脑更加习惯他的声音,笑意顺势展露,你哼着小调歪头去看这间牢房,眼睛扫视屋内环境。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起码有张床能睡觉呢。
吕良全身上下被捆满了锁链,两手不能活动,两腿只能蹦,浑身狼藉的被关在这里。你叹为观止。
不同于你见到他的反应,吕良一看见你就惊得身子后仰,脚底一个打滑磕在了墙壁上,他狰狞着面庞吃痛地骂出声,再抬头看你时还有些心虚,飘忽着眼神不敢直视你。
“你怎么来了?”他问。
你却无心这些,半蹲下来看他这副乱糟糟的样子,一只手托着下巴盯着他瞧,“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狼狈的样子。”
吕良侧过头,他心想自从离开吕家他无时无刻不这么狼狈,不论是身体还是内心。
“好可怜呀。”你握住铁栏杆,透过缝隙去看吕良脸上的表情。
这里漆黑一片,比起他的神情动作,你更清楚他的呼吸声。吕良刻意放缓了喘气声,是为了不让身上的伤被你发现,可这实在太明显。
屋内的血液已经流到屋外,他这是作茧自缚。
吕良掩耳盗铃道:“小心地上的污水,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你忽然有些心疼他,“很痛哦?吕慈老爷子动的手吗?”
铁链子又粗又长,堆聚在铁门左边角落成一团,你攥着,抬眸看他。吕良无知无觉,还在压抑自己的痛苦,你莫名笑了,小臂猛地回拉将铁链子拽到自己这边,吕良才站稳的身子一个踉跄撞在铁门上,撞倒在你面前。
他发出疼痛地呻吟,蜷缩在门边,被你攥在手心的那根铁链,既不是拷住他双手的那根,也不是拷住他双脚的那根,却偏偏是锁住他血痕满满的脖颈的那根。
现在的吕良,连反抗这样一根链子的能力都失去了。
你将手顺着缝隙伸进去,抚摸他汗涔涔的发丝,感受着他因昏厥失重而摇摆的头颅。
“你的炁呢?”
他苦笑,身子颤抖着倚靠在门上,一双眼睛直视着你,湿漉漉的,又难得脆弱。
“被废了。”
你叹气,“吕慈老爷子一点机会都不打算给你吗?”
吕良哑然失语,他惨白的脸上突兀起了片红晕,下意识又朝门上蹭,想离你更近一些。
这大抵就是人在绝境时对于熟人才会有的依赖感,宛如抓住救命藤蔓般的一时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