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被生生吓得尿了裤子,又在一个蒙面男子的盯视下换了裤子,还被迫连地面也擦了。做完这一切,他以为自己逃生有望,没想到又被绑了起来。
紧接着两个男子出去了,那夫人又回来了。
说书先生有点绝望,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夫人,我真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那妇人却打断了他:“我要听前朝最后那三年的故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说得好便放了你,说得不好,哼哼——”
说书先生想到那把柴刀便打了个冷战,赶紧搜肠刮肚把自己知道的故事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
那妇人却不只是听,经常打断他,说他说得不对。
“我听你的口音,不是新京的人吧?这些故事原先是个什么说法,你再仔细想想。”她说话细声细气,但透出来的意思可远没有那么温和。
他们这样靠说书为生的人,除了要记得住讲得好那些个传奇故事,平日四处串馆子,听到的事情可不少。只不过,他们听到的和说出来的往往不尽相同。
说书先生从来没有说得这么费劲过。
这妇人一个马虎眼都不放过,生编硬造和含糊之处都被揪出来,有些他是知道的,有些他也不知道。说到后面他也说得麻木了,按自己记得的说。
说着说着,他竟还哭了起来。
原来他原先也是世家子,家里是武将,前朝倾覆时整个家族都没了,而他除了一些藏书和识得一些字,也没学会什么技艺,从小好吃懒做连祖传的武艺也没学会,一番折腾之后做了说书先生,靠着一点赏钱有一搭没一搭的过活。
也因此,对于前朝的一些事,他倒是知道一些。
“刘延自然不是那种人,可是没法子,不那么说,要掉脑袋的。”说书先生道:“不过他做的事情确实是大逆不道的事,不给世家大族活路,谁也不会饶了他。先帝据说也是得了失心疯一般,谁劝都劝不住。老早就有人上奏请先帝罢免刘延,先帝反倒把那人给杀了。总之后来愈演愈烈,乱子就越来越大了……”
“好多大族老早就不高兴了,有人起头,就有人呼应,也怪先帝失了太多人心,不然也不至于墙倒众人推。我家族中武将守城时,说好的援兵一个都没来,所有人都战死了。他们早早把我们小辈送到了旧都,然而他们没守住,我们又怎么有活路?最后也只逃了我一个。还是因为那时候太乱了,顾不上我了,否则我也活不到现在……”
“先帝怎么没的,大家心里都清楚,没人说罢了。当然不是刘延干的,但谁让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呢?这事总得有个替罪羊。……先帝膝下有两子,当初说是一起没了,后来又说有个逃出去了,现在外头的乱党就是打着他的名号。要真是逃出去的那个,倒也是个有立得住的,曾在我族中长辈麾下历练过一阵,当时家里长辈还夸过他,叫我们都学学他。听说当初先帝就想立他做太子,但他不是嫡长子,一直没立成。现下算是得了便宜,原先的嫡长子没了,他是仅剩的独苗苗……”
到后面,迟岚就很少打断说书先生了,只是沉默的听着。
难怪那时变得那样突然,那样快。
她只是在侯府后宅里度过了一些平常的日子,天地就变了色;不似而今,路漫漫仿佛看不到尽头。
原来先帝已经人心尽失了啊。
传说中的皇子难道就得了人心?看眼下这胶着的状态,也不像啊。
墨素这样坚定的替他做事,当真是靠谱的么?
说书先生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平稳的呼噜声。
迟岚略有些佩服他这心境,被绑得像个螃蟹一样竟还能安稳睡着。
天光已微微亮,她起身离去,叫郑叔趁早把这说书先生扔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