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沉宁了宁心神,“此话怎讲?”
可当宋思将脑海里的那些想法和盘托出,沈清沉便瞬间变了脸色,“该死的沈池润。”
“沈...”宋思刚想重复着沈清沉的话语,却很快地明白过来那是当今皇帝的名讳,眼睛瞪得圆溜,“殿下你怎敢直呼当今天子名讳...”
“呵,天子,”她蔑笑了声,“依本宫看,也该变天了。”宋思当即被她的话吓得跪倒在地,此后沈清沉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不敢再有多余的举动。
蔡家如今有四口人,与户籍上记录的无误。虽然这个时代的女子并不会默认入夫婿的户籍,可若夫婿家显赫,便也可自愿并入。同理,若是妻家显赫,则会默认并入妻君家户籍。蔡家的户籍上并没有蔡知府妻子的名讳,多半是因其生前随母亲户籍,并未有并入。蔡知府妻子殁了以后,他便最娇惯蔡祎这个长女。
他骄纵她,不仅仅是因为其长女的身份,更是因为其与亡妻有几分相似。她的眉眼低垂,他便不敢多吭声叨叨,生怕委屈了这心肝。其余的两姊妹一个叫蔡钰,一个叫蔡孚。两姊妹的待遇虽不如蔡祎,蔡知府也并未亏待过她两。只是这蔡孚性子善妒,老是为了蔡祎的饰品盒里多那么一两个簪子便闹到蔡知府那儿去。蔡知府为此心烦的很,可依旧偏心。
后来蔡祎乐善好施,喜欢到坊间布施,为了这事儿与蔡知府闹了好多会。他要是不允,蔡祎便攀着木梯,让下人扶着,从墙沿爬出去。再用吊绳将米面稳稳放下,她便能溜出府去布施。装着米面的桶很重,可有宋思帮忙,两人一左一右地提溜着,也不算太劳苦。偏偏这事儿躲过了蔡钰,却没躲过蔡孚,告到蔡知府那儿去以后,蔡知府甚至气得一宿没合眼。他还曾大放厥词,说蔡祎要是再与宋思私会,他便不再认她这个女儿。
蔡祎向来骄纵,何惧他这一言?只当是回头扭着耳朵垂着眸,爹爹便会心软。于是她计划着与宋思私会,出了这蔡府,却再也没能活着回来。两人原先约定在那巷口,可宋思却始终没等来她,一声喊叫后他的心头开始莫名跳动,跳得他胸口只发烫。他看着恋人痛苦,于是从怀里取了针包,替她封了穴,可她还是在自己的怀里咽了气。
“所以,你的确替她施了针,只是没救活她,是吗?”看着面前哭啼的男子点头如捣蒜,沈清沉若有所思地捻着下巴。倘若宋思说的话并无半点虚假,说明他见着蔡祎的时候,蔡祎并没有咽气。那么凶手是怎么做到的呢...?
“你守在巷口,却从来未见过凶手与蔡祎纠缠...?”沈清沉觉得奇怪,宋思若是没有说谎,那他便是蔡祎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可巷口到巷尾的距离并不算远,他怎么可能从头到尾都没见过凶手,也没见过蔡祎?
看着宋思只知痴痴地点头,也不像是在编造谎言,或许,还有一个可能性。
“你替蔡祎施针的针包,此后还有打开过吗?有给他人施针过吗?”沈清沉沿着她脑海中的思路,接着询问。可宋思的回答依旧是否定的,“针包还在你身上吗?给本宫看看。”
李崎替他松了绑,他便从怀里取了针包,摊开在一旁的案桌上。紧接着,众人瞪着银针的眼都睁得巨大,各自倒吸了口凉气。银针整齐地码在针包里,却有几根银针上明显变黑,这分明告诉了各位,这银针触碰过毒物。
众人中反应最大的,当数宋思,他看着那银针,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是...是我杀了她吗...?”沈清沉长叹了声,看了眼他,又别过了脸。李崎则是错愕地愣在原地,一时失了语。而陈孝霖,则是扑到了虞鸢的怀里,哭得凄惨。刚刚情窦初开的少女是最见不得这样的悲剧的。虞鸢一边摸着陈孝霖因抽泣而起伏的背,一边抿着嘴,没有接话。
他的确是最后一个接触死者的人,而银针也证明了这一点。
“不...不是这样的,”他嘴里嗫嚅,似乎还想挣扎着什么,“昨日晌午,在下是检查过针包的,银针尚未发黑,不可能是因毒针导致了毒物渗入。”至于这一种可能,沈清沉自然也考虑过。那便只剩下一种结果,而这种结果,依旧指向了他就是杀害蔡祎的凶手。他原想施针替死者封了穴,却错误地导致了另一端的经脉运行,毒气散到全身,蔡祎因此毒发身亡。这结局没有偏倚,也没有挽回的地步。
可是,又有新的疑惑进到沈清沉的脑海中。
这毒,究竟是谁下的...?
为了弄明白这点,众人来到了蔡府。蔡府上下白茫茫地一片,门口吊挂的满是写着“奠”字的白灯笼,地上的纸钱铺了一层又一层。蔡知府是见过沈清沉的,在数年前她赈灾时。可她却没有这一点的记忆,那是自然,毕竟当时的她还只是一个大学生。她没有闲暇功夫为此丧气,只朝蔡知府颔首,便被迎了进去。若没有原主给她壮胆,便是给她几个脑袋也不敢踏进这蔡府的门,难道她当真不怕沈池润派兵杀了她吗?
可依照原主的话,这蔡知府虽吝啬,却隶属于梁皇后一派。他虽为一方知府,却因周围都是沈池润的势力,无能招架,只能委身在此。他只觉自己像棋局中被围困的棋子,只剩那最后一口气。莫说要保全他人了,他能苟活便已是万幸。可庇佑他做不到,闭上嘴巴倒是容易得多。沈清沉并不奢望他能壮大实力为她撑伞,只求他莫要声张了她在此处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