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跑的并不算快,却动作轻巧,正准备蹬上身旁的木杆的突处借力飞上屋檐,却被李崎抓住了衣襟,拎起反手摔到地上,外衣瞬间被撕裂成两半,“跑什么?”那男子发出呜咽声,嘴上反复喊着:“女侠饶命。”李崎将脱落的外衣用来捆紧男子的双手,将他头抵到一旁的木杆上,紧紧地盯着他。
等到沈清沉赶到,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岔着腰,一只手连连摆着,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她看着男子被李崎用手紧紧摁在木杆上,涎液几乎要从他被压得裂开的嘴里流出,听着他嘴里嗫嚅,沈清沉摇了摇头,“阿崎...倒也不用下死手。”
李崎点点头,只将其中一只手松开,那男子便左右动了动嘴角,“你可知道我是谁?当心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听着他虚张声势,沈清沉便是来了兴致。她挑了挑眉,走上前去,“那你可知,本宫是谁?”对待这样喜欢以身份压人的,亮明身份他便会如一只受惊的鹌鹑。正如她所料,男子听到“本宫”二字后,眼珠子转悠了圈,待他反应过来时,双腿便发软地要瘫坐在地上,“殿下...”
沈清沉看着他这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并不害怕这个男子会泄漏她的行踪,倘若他敢,李崎的双刀可没长眼。再说,只一个长公主身份便能吓成这副模样,谅他也干不出什么大事来。她敛了敛笑,“为何见了本宫就跑?”
“冤枉啊殿下,”那人跪倒在地,原想用双手搓着作求饶状,却因手被李崎捆在身后,失了平衡,狠狠地摔倒在地上。他用双肩反复蠕动着支起身子,又抬眸看沈清沉,“在下以为,殿下是来侦查的官员,要误会在下是凶手,这才撒腿就跑。”
沈清沉蹙眉,他这副慌张的姿态并不像是会急中生智撒谎的人。只是成为凶手必先满足两个条件,一个是会轻功,另一个则是在房顶。这男子在尸身仰躺在客栈时,已经在客栈里了,并不满足第二个条件。即便如此,沈清沉也想要诈一诈他,“人不是你杀的,你跑什么?再说,你这身血衣又该怎么解释?”
“在下...只不过是...想要看看死者到底是怎么死的,才...上前去摸了尸首。”他上下唇反复地打架,颤抖得几乎不能完好地说完一句话。正如沈清沉所想,这样容易慌张的性子是最容易盘问的,只一诈便会和盘托出。
“你会验尸?”沈清沉脸色铁青,这男子的确不满足杀害客栈男子的条件,可他倘若懂些医书,知道如何验尸,便会与杀害昨夜女尸的凶手条件不谋而合。
那男子低垂着脑袋,痴痴地点了点头,“略懂些针法,倘若死者气息未断,或许还能封了血气,让其留有一息。”不同于方才的慌张模样,这男子说起针法来竟头头是道,半点没有吞吐。而又谈吐得体,暂且算是配得上这身华服。
沈清沉拧眉,暂且是信了这男子的话,“既然如此,昨日你在巷尾是接触过那名女尸?”
“甚么女尸,她叫蔡祎,她有名有姓。”谈吐间,男子似乎变得没有那么害怕沈清沉,反而是直起了身板,“是蔡知府家的长女。”
“如此说来,你与蔡家素有交情,”沈清沉倚着身旁的凭栏了,动了动方才因追逐有些疲惫的双脚,“照这样看来,你应家世显赫。”
“非也,”谁知那男子听罢,自嘲地笑了笑,他捋了捋肩上的披着的凌乱碎发,“在下不过是个医官,哪敢高攀蔡家。”各地都有医学堂,不愿离开家的便会考取地方的医官,愿意追逐功名的便都会往京城挤。面前的这位男子既然在这远离京城的地方做医官,想必也是隶属于地方官府,替官府人员及家眷看诊罢。如此一言,其于蔡知府间的确存在着极大的阶级差距,所言非虚。
“可你却与蔡知府的长女...”
“蔡祎。”
“对,却与蔡祎有交情...?”沈清沉话音刚落,红晕便从那男子的衣襟蔓延开,渐渐地攀上他额头上的青筋。他将头低垂,眼看着他的耳垂愈发红,旋即又从眼眶滴落出几滴泪来。他伸手揉了揉眼,依旧没有回话。
沈清沉自然也看得出来他这反应大抵是什么意思,也并没有动了接着逼他的想法。众人依旧围着他,等着他缓过来。毕竟他如今这个状态,并不像是打算逃跑的假寐。
待他缓过劲来,揉了揉眼角,一抬眸,眼球旁的血丝猩红得骇人,“我救不回她,救不回她...”他反复地呜咽,“我只能,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怀里。”他愈哭说话的声音就愈小,最后几近要与他低垂地头一同埋入地里,与逝者同葬。他的泪反复沁湿他的衣袍,这番话他仿佛已经在心里念了无数次。
“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