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马车中我与你说的”,陈阿七走至廊中,背后传出清冷中带着沙哑的声音,她思考了片刻,脸有些发红。
他指的是那句“阿七,明日随我回京”,是在提醒自己今日他就要带着自己回京赴命,让她和这里的人好好道别。
众人出了玉兰榭,王怀恩和钱静姝各自回了住处,陈阿七、阿寿师兄、张天师和张冲山前往钱氏医馆。
张冲山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张天师莫怪,我们祝大人并非是冷血无情之人,他前几日在鬼刹庙受了重伤,莫不是阿七姑娘相救,他早就……再加上回魂丹,祝大人才勉强捡回了半条命,本该好生休养,又碰上阿七姑娘失踪,他这四日烛火常亮,怕是没合眼。阿七姑娘既救出,祝大人又去刑房连夜审犯,案件清晰了他才敢松懈,就算是个铁人,此刻也顶不住呐!”
“行走江湖多年,怪人我见的挺多,照你所说,你家祝大人也不算奇怪,相反,我们倒是应该答谢他对阿七的救命之恩”,张天师挥了挥手中的拂尘。
“我们今日下午就要起程,以后有机会再答谢也不迟。”
“哦?今日下午,为何如此突然?”
张冲山笑着看了看陈阿七,“本来今日上午就要出发,他说要等某人处理些未完成的事,故拖到了下午。”
陈阿七见瞒不住,“师叔……那个某人就是我……我要和他去京城。”
张天师和阿寿师兄闻言如炸了毛的猫,悲叹道,“阿七啊阿七,你糊涂,你随她回京顶多当个小妾,一生困在高墙深院,他若厌弃了你,把你卖给旁人怎么办。再者而言,京城路远,若他打你,我和你阿寿师兄一时赶不到,我们又能如何!到时你只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你糊涂啊糊涂。”
“师叔,他应该……不会打我的……”陈阿七在一旁小声道。
张冲山听到“打”字,冷不丁的想起早上刑池内,那帮山匪被打的鬼哭狼嚎的样子,默默想,祝大人是不亲自打人,都是他们代打。
“阿七,那是你太不了解男人”,张天师气不打一处来。
“就是她,我家阿狗近期当值,半夜不睡觉跟着钱知县去龙溪河捉人,他亲眼看见她被山匪绑了三日有余,怕不是被那群人……,恐怕身上脏的要命!”这时路上的人见到她们指指点点。
“我要是她,早就当场跳河了,还不要脸的在街上招摇撞市!”
纵使陈阿七再不畏惧旁人的目光,此时仍忍不住眉头紧锁,“我没有。”
“你们看看她竟然还在狡辩,□□啊□□。”
阿寿师兄看不下去,大声呵斥道:“你们不干自己的活,少在这里嚼舌根。”
张天师更是来气,“阿寿,随我回玉兰榭,为了配合他破案,阿七入了仵作不说,此时更是名声尽毁,不能这么白白去京城!”
“得嘞。”
“师叔!师兄!”阿七欲哭无泪,眼看着二人离去。
“张天师,阿寿!我家大人伤口未愈,你们可不要动粗!”张冲山忙喊道,他和阿七相视无奈一笑。
钱氏医官后院,腥臭连天,因为气味过大,导致前院求医问诊的人都寥寥。
横七竖八的人平放在后院,血肉翻滚,脓液生疮,蝇虫横爬,张冲山推开大门后竟匆匆跑了出来,在树下狂呕,待他缓过神来,见陈阿七神色如常,诧异道,“阿七姑娘,你面对如此恶臭竟全然无反应?”
“张大哥忘了,我被困在如此的地窖中整整四日。”
说罢把裙摆扎的高一些,抬腿入院。
张冲山连连称啧,不愧是祝大人看上的女人,果然不一般,随即扯出一道面巾围住口鼻,跟在她身后。
虽然幸存者高达十余人,可院中并无哀嚎,有的只是“啊…啊…”声。
“真是可怜,死的死,残的残,活着的又都被割去了舌头,她们一介女流也不识字,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张冲山感叹道。
陈阿七四处张望,却看到一个跛脚妇人端着煎好的草药进来。
“以……以莲姐!”
“阿七!”
那妇人见了陈阿七也十分惊讶。
“以莲姐,你为何在此处?”
“阿七,我找到小银姐了……”话没说完,她就委屈地大哭起来。
陈阿七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人头发遮面,全身消瘦的只剩骨头,嘴角的大片血迹干涸在脸上。
地窖中自己抱着的女子,竟然就是自己寻了多日的苗小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