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聿系盘扣的手猛地停顿,无声地叹了口气,眼神瞬时暗淡,他明白,皇帝这是对他极为不满。
他必须抓紧时间,在十二日之内破获此案,才能在那风雨飘摇的皇宫赢得一寸之地。
否则,毫无用处的他,离死期怕是不远了。
张冲山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收回思绪。
“祝大人,您不是寻钱滚滚去了,怎么抱了只狗回来”。
这都甚么要命关头了,祝大人还有心养狗!
朱明聿把小狗放在院里的石桌上,仔细查看它后腿的伤势,“把我桌子上的金疮药取来”。
钱冲年不敢违抗,眼神却对着小狗冷哼,这金疮药可是极品,听说有九九八十一味名贵药材熬制,有止血化瘀之效,是个难得的宝贝,竟给这小畜生用!
张冲山将金疮药递给朱明聿,眼睁睁地看着他“糟蹋”名药。
“失踪案牵涉九户,今日跑了四户,明日把剩下的五户查完”,朱明聿一边给小狗敷药,一边吩咐道。
可惜今日虽跑了四户,却收效甚微,有田间丢的,有集市丢的,有家门口丢的,有半夜丢的,毫无章法。
张冲山得了命令便退下了。
朱明聿的客房有一方院落,张冲山等四人分到了二等房,虽没院落却是单间。
他回身关院门时仿佛眼花,竟看到冷面无双的祝大人低头吹着小狗腿上的伤口!
对!他一定是眼花了!
白色的纸钱漫天飞舞,送丧的队伍浩浩荡荡,哭声哀怨不绝。
初七扶着钱小姐,在送丧队伍中悲悲戚戚。
还好自发送丧的百姓众多,哭声悲窃,初七熬了一个通宵,可以省些力气哭丧。
这是她追随师叔以来见过最好的棺木——金丝楠木,据说百年不腐,千年不朽,她可真是长了见识!
初七的视线由棺材转向了抬棺之人,竟是沈研修沈举人!
他汗如雨下,虽被压的直不起腰,却仍咬着牙坚持着。
他不是一介书生吗?悼念钱老一般写写文章,挥洒些笔墨,宣扬些功德!怎么干起了力气活,抬起了棺木?
陈阿七对沈研修的疑惑加深,一般文人墨客虽受助于钱家,在昨日灵堂吊唁即可。眼前之人不仅在数万百姓前质疑钱滚滚的罪证,更在钱太老爷送丧时亲自抬棺,这可不是一般文人所为,书生一向高风亮节,不为五斗米折腰,这天下谁不知钱家富可敌国,沈举人竟巴结至此,亲自抬起了棺木!真不怕被天下书生所诟病啊!
但看到沈研修身上的补丁和脸上的汗水,初七不忍把他想象地那么不堪,或许他一身文人骨,无非多了些知恩图报罢了。
良辰吉日,唢呐连天,棺材入土,人兽两散。
初七把钱小姐交给丫鬟春雪,和师叔师兄留下来处理后事。
钱滚滚准备的纸扎丫鬟小厮轿车过多,这钱滚滚真有孝心,让钱太老爷九泉之下也有人伺候。
“阿寿、初七,回去后收拾一下,我昨晚在城南寻了个住处,我们今天就搬过去”,师叔嘱咐着二人。
“师父,我们何不在钱府多住几日,他家大业大,咱也能省些铜钱”,阿寿师兄不解道。
“不妥,长居他人之所并非长久之策”,陈阿七猜到了师叔的想法:“锦衣卫近日也在钱府,师叔推测钱滚滚早晚会出事,想远离这是非之地,以免被牵涉”。
阿寿师兄拍了下脑袋:“对对对!我把这茬忘了,赶快搬!离这些活阎王越远越好!”生怕被波及。
三人回到钱府收拾好行囊,阿寿师兄念及钱老爷的出手阔绰,极力要拜别钱滚滚。
这两日陈阿七因丧事缠身,并未仔细欣赏这钱府,此时将要离去,竟对眼前的鬼斧神工连连称奇。
亭台楼阁、水榭回廊与青石绿水交相辉映,错落有致,可谓是移步易景,听闻去年皇上修建皇家别苑时,工部侍郎曾亲自到这钱府视察,可见其巧夺天工。
三人行至主会客厅,屋外汇集了几十人,初七认出有不少是昨日吊唁的名门望族。
院内的小厮手下不停地记录着拜访的名帖。
阿寿师兄走到小厮跟前:“通报您家老爷,阿寿前来拜别”。
“敢问阁下哪家哪族啊?”
阿寿师兄笑脸一讪:“无家无族,是送丧的阿寿……”。
小厮双手一摊,示意他看手下的名单,琅玡王氏……清河崔氏……,见他无名无姓,登记也省了:“心意已领,不送了您嘞”。
阿寿师兄拱了拱手,心下了然,他来也没抱着亲自拜别钱老爷的心思,他何德何能,不过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一来这钱府家大业大,二来这钱滚滚又是祁宁知县,大腿说不定哪天能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