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发去北街，一路上的路人频频侧目而视，走在前面的花入红眉头一蹙，转身道：“季望春。”

季望春应了一声。

“你这个装扮太惹眼了，你把你眼睛上都那玩意儿摘了吧，现在天色也暗了，没人会注意的。”

季望春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最后抬手解开了白绫，又低头仔仔细细将白绫缠绕在自己的左手上。

等她抬头，花入红已经转过身去，一旁的李洱转头盯着她的脸，目光一动不动。季望春有些难为情，抬手遮住了李洱的眼睛，道：“别看了。太明显的话，我会被人认成诡的。”

李洱轻笑一声，拉下季望春的手，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分不清楚人和诡吗？”

季望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舔了舔嘴唇，道：“在过去，只要不一样，就会被认成诡，然后被乱棍打死。有了明镜台之后，这样的乱象才好转了一些，但明镜台的管辖范围有限，超出了京都，我们就只能视情况而定，一些危害性不大的，我们就直接不管。”

“听上去像是一个有点作用的无能机构。”

季望春闻言，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师父生前致力于将明镜台分级下放到了各级地方官署，但最后不了了之。”

李洱双手环胸，喟叹道：“还真是复杂。”

“其实也不算复杂，一些信息跟赈灾的银两一样，会被层层盘剥。说到底，世界并不复杂，人才复杂。”

说到这里，季望春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到李洱身上。

李洱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信息垄断，是吗？”

这一次，面对李洱话语里的一些怪异用词，季望春似懂非懂，她没有着急点头，而是转移了话题，道：“待会儿我们怎么逛？”

“我逛不了太久，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借着这个测试一次白丝的范围，你觉得怎么样？”

季望春没有异议，二人又边走边商量了一番，最后敲定了计划：季望春跟着花入红先去逛，李洱去寻一处茶楼坐着休息。

时隔了一天之后，季望春终于表达了她的关心，道：“你的伤口没事吧？”

李洱只是笑笑，道：“没什么大碍，好好养着就好。反倒是你，可千万千万记住，不要再让自己陷入险境了。”

“不会了，我会注意的。”

话音刚落，李洱的脖子上划过一颗汗珠，李洱笑着抬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将那颗汗珠悄悄擦掉。

季望春的命实在是太贵了。

李洱心里感慨她的好运，绝境之下，她似乎总能死里逃生。只是这样的好运是否也是另一种不幸的开端，李洱无心思考。

她盘算自己这一条烂命还能保她到几时，结论还没有得出来，前面的花入红忽然喊道：“你们两个能不能走快一点！在后面背着我聊什么呢！”

季望春回道：“没聊什么，一点家常里短，你也要听吗？”

花入红一脸怪异，眼神在她们身上来回打量，怀疑道：“你们？聊家常？”

她总感觉不对劲。

二人背对着夕阳，光晕朦胧了她们的身影，花入红一时间看不清她们面上的神情，却听见李洱轻笑一声，道：“我们刚刚还在说呢，我到地方了要先去茶楼歇歇，我的精力不太够了，花小姐多担待一下啦。”

花入红的目光多了分怜悯，落在李洱的身上像是下了一场绵绵细雨。

祭祀完成的当夜，她去找李洱，推门就瞧见李洱整个人趴在地上，裸露出来的后颈汗湿一片，她慌忙走过去将她翻了个身，李洱的脸色太差了，在月色与烛光下更是苍白。

她不明白，她主持的祭祀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李洱不仅分出去了半条命，还要代季望春承受痛苦。而季望春的头发不仅化为银白之色，眼睛也变作一黑一红，也开始了一言不发。

反倒是她，不仅毫发无伤，甚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李洱察觉到了有人来，睁开了眼，瞳孔涣散，眼神失焦，抬手抓上了花入红的手，蹙着眉头，进气少出气多，瞧着离死不远。

花入红心急如焚，挣开李洱的手，从腰侧掏出一柄小刀，一道银光闪过，小刀被一只手截停停在了半空，鲜血顺着刀尖缓缓下落。

“李洱！”

李洱大喘着气，嘴唇颤抖，道：“嘘——安静。很快就好，不必这样。”

“你！”花入红声音又低又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洱道嘴角勾了勾，道：“为了……季望春活着。你也不用把我想成是一个好人……苦……苦肉……”

她的手突然落下，话音也落下。

“……计……”

这其中有什么阴谋阳谋，她花入红不想明白。

她不明白李洱这个人，为何到了死，都在算计季望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