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入红和李洱在船头闹出来的动静不小，船尾的季望春起身吼了一句：“别打了！”

花入红转头一脸无语地看向她，道：“谁打了？谁在打啊？”

李洱却指着花入红，道：“她打我。”

花入红一听这话，飞速转过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我打你？你再胡说八道一个呢？”

“你喜欢我。”

“你有病啊？”

“不是你让我胡说八道的吗？”

花入红道：“你故意拿我寻开心是吧？”

李洱故作惊讶，道：“被你看出来了。”

花入红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双手虚虚地掐着李洱的脖子，道：“呀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李洱也跟着一起闹，船尾的季望春看见这一幕，心里莫名有一口气堵着，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只好一屁股坐在船尾，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到：“眼不见，心不烦。”

如此重复了好几遍，她才将自己蒙骗过去，可心中的郁结仍在，就像是明晃晃地提醒她，她的不对劲源自于船头的打闹。

可——为什么呢？

季望春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胸腔里的一颗心正在跳动，眼前忽然浮现李洱在火光旁的垂眸一笑。

心，跳的更加地快了。

季望春抱紧自己，静静等着自己凌乱的心跳重归平静，但耳畔水声激荡，而她慌了神，竟然怎么也找不回曾经的心跳节奏。

统统乱了套了。

小船继续沿江而行，两岸的山越来越矮，面前的地势越来越平坦，江面逐渐开阔，她们的小舟行驶在宽阔的江面上，就像是一只蚂蚁一不小心掉进了装满水的碗里。

李洱看着两岸的平野，平野上生着一层茂密的草，她无端想起一个创世传说，拉着花入红要讲给她听。

花入红被拉着听了一个十分怪异的故事，她道：“你是说花草树木原先是创世神的毛发？”

李洱指着平野上生长着的杂草，道：“确实有点像。”

花入红道：“你…还真会联想。不过我听过的创世的故事是说，原先有一个大世界，后面天上的月亮变成了一只奇特的眼睛，然后大世界突然迸裂开，无数个碎片融进了大海里，变为海面上的波光，其中最大一块碎片变成了海面上的一道光，就是我昨天晚上讲过的那个。”

“这个也是你阿爹讲给你听的？”

花入红点点头，一脸骄傲道：“我阿爹无所不知！”下一秒，她一脸苦闷，“不过他不知道我阿娘在哪儿，我记得我小时候是有阿娘的，阿娘待我极好，但我现在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我阿娘的样子。阿爹也说我是小时候发烧烧糊涂了，阿娘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

她叹了口气，道：“可我明明还记得小时候阿娘给我讲过故事，但我记不清故事是什么了，我记得阿娘抱着我，她的身上暖暖的，也香香的。我还记得我小时候体寒，阿娘抱着我很不舒服。”

李洱静静地听着，花入红却在这里顿了一下，她问道：“那后来呢？你阿娘怎么了？”

花入红一脸苦恼和困惑，她道：“后来我就记不清了，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我偶尔会在阿爹身上看见阿娘的影子。”

“听上去有点恐怖。”

“还好吧，不过我离家出走也是为了出来找我阿娘，我阿爹口口声声说我阿娘去世了，可是家里没有阿娘的牌位，京郊也没有阿娘的坟。”

花入红犹豫着开口，道：“我觉得我阿娘没死，我能感觉到她就在我身边。”她说完就笑了笑，伸手比了个手势，“我这个想法是不是有点点，一点点叛逆？”

李洱道：“怎么会，你和你母亲的联系，无论如何都断不了，既然你觉得她仍然存在，那么一定有人在说谎，而你要做的，就是找到真相。

你的阿娘说不定也在等着你，在不知名的地方惦念着你，你能感受到她，那么她说不定也能感受到你，感受到你的呼吸，你的心跳。所以不必太沉重，爱是轻盈的。”

李洱说这段话的时候，看向花入红的眼神里无悲无喜，花入红都不禁有些好奇她的过往。

“李洱，为什么你好像一直都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李洱反问：“哪里呆？”

花入红斟酌着用词，道：“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那种高高在上的雕像，很安静，每次看见你都感觉你好像是人，又好像不是。

我总感觉你应该很温柔，但你给人的感觉又很古怪，不通人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你，只能说你呆了。”

李洱闻言，莞尔一笑，浑然不在意，道：“那就认为我不通人情吧，我不在乎。”

花入红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话来宽慰一下李洱，但她瞧见李洱转过身去，继续望着一望无际的江面，刚到嘴边的话又咽进肚子里去。

她她脚下的小船才行驶到江心，船身周围便起了浓浓的雾，雾气如同屏风一般，将她们团团包围住。

水声都消失了，季望春猛然睁眼，面前的浓雾已经让她看不见四周的情况。

待在船尾的季望春刚刚站起身，手腕上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拉扯，紧接着她整个人被带到了水下。

她迅速憋了一口气，径直摔落到水下，耳畔连落水的声音都听不见，好像所有的声音都被不知名的东西吞掉了。

水下的环境幽暗，水体一片混浊，季望春费力睁开眼，一个又一个小泡泡从眼睛里冒了出来，光随着水面摇动，季望春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像是被人吹了好几口气，胀胀的。

她抬手打算钻出水面，但手腕上出现了一根白丝，她转身，衣角和发梢都在水下飘逸着，她看见白丝的尽头通向了幽深不见底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