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般高中生来说，他们最大的愿望应该是学校能遵守《日内瓦公约》。但那只是一般，像颜家的孩子们，出路很多，只要不违法，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实在不行，靠家里的股份也能自由自在。他们并不一定要靠高考，所以对于成绩的要求其实并没有那么高。家里有事请个假什么的，就算是高三生也一点都不难。

但像颜明德这样，在家整整三天，晚上打游戏打到天亮，白天睡到晚饭才起，有事没事还用鼻孔看玉明竹，是个家长都忍不了。于是这天中午，在拍门三次未果后，被窝里的颜明德顶着个鸡窝头被拖了出来，傻不愣登地被送去了学校。

“明秀，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去学校？”颜父一巴掌把颜明德拍上车后，转头轻轻用大手抚摸着颜明秀的脑袋。

颜母连忙补充：“是新学校。虽然师资力量没那么强，但也是个重点高中。你要是愿意呢，今天就先去看看，喜欢就留下来，不喜欢我们再换。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读书又不是唯一的出路，最重要的是开心。”

“嗯，愿意倒是愿意……”颜明秀迟疑着，“我没什么的啦，但是，嗯，明竹呢？”

提起玉明竹，颜父颜母就愁容满面。

“这孩子，还是不愿意改姓。”颜母叹息着，“那家人有什么好，非守着他们的姓氏？”

“这倒是小事。”颜父坐了下来，“这孩子怎么就不愿意上我们的户口本呢？”

“会不会是……”颜明秀组织着语言，“我的意思是，她可能情绪感知力比较强，我们对她，是不是可以，嗯，正常点？”

房间里，玉明竹茫然地睁开了眼，下意识地看向颜明秀，懵懵地歪了歪头。她的眼睛已经恢复成了黑色，两颗犬牙也恢复成了正常的长度，安安稳稳地缩在嘴巴里。

“就是……她可能是比较怪，但是我们可以正常点，对，就是正常点对她。”颜明秀小幅度地晃着手，说。

颜母还没有意识到颜明秀的意思，颜父已经懂了。但他并不打算改变，只是点点头，示意颜母不用追问了。颜明秀见状，顿了顿，又问：“那她念书怎么办？”

“再等两天，等她适应一下，我们会给她请个家教。”颜父皱着眉头，“还有各种礼仪，也要学一学。”

玉明竹觉得此刻的颜明秀就像是试探地伸出小爪子的猫猫：“爸妈，你们问过她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问了又怎样？她又不能不上学了，不请家教也跟不上啊。”

“不是，”颜明秀叹了口气，“你们可以给她建议，但总是要说一声的，不能那么强硬。本来人家愿意，万一被激得不愿意了怎么办？而且就算不愿意，好好给她讲道理，她应该也是能说通的，事关她自己，我们总是要让她自己拿主意的。”

颜母不赞同：“她从小在那种地方长大，对女孩子的教育本来就不重视，让她自己拿主意怎么行？”

“那也不能声都不作啊……”

颜父点点头：“嗯，明秀可以去跟明竹说一下。”

“啊？”颜明秀手指着自己鼻子，“我，我啊？”

“就是你。”颜父点头肯定，“你们还没说过话呢，总是要处好关系的。你主动一点。”

“哦。”颜明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握紧拳头给自己打了会儿气，然后在父母的注视下跑上了楼，“哎呀，你们别看着我！”

颜父颜母“好好好”地把头转了过去。

颜明秀抿着唇，走到玉明竹的房门前，鼓足勇气抬手敲了敲门。

玉明竹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那是颜明秀眼睛的位置。“请进。”她说。

颜明秀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那个……明竹啊，我来跟你商量个事儿，可以不？”

玉明竹的眼珠子跟着颜明秀的眼珠子转，好像要用意念把颜明秀催眠一样：“可以。”

“就是……”颜明秀找了个地方坐着，“关于上学的事儿。你看你是想我们请个家教，给你先私人订制一下，还是直接去学校？我们建议你先请个家教，因为，就是说，两地差异嘛，你原来和现在环境不一样，我们应该先适应一下比较好，你说对不？”

“哦，这是瞧不起人呢，山沟沟里出来的嘛，”小孩儿嬉笑着，“不过看在她的灵魂那么漂亮的份儿上，可以给点特权呢——”

“闭嘴，”玉明竹呵斥，“你们，上过学堂吗？不过是，事实。”

沉寂几秒，孩子们尖利的声音响彻云霄：“闭嘴！如果不是因为……又怎么会！该死的，那些该死的，只有你，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样！下地狱，下地狱！”

玉明竹眸色沉沉，把颜明秀吓了一跳。她掀起眼皮，试图微笑，但仅仅只是弯起了嘴角，脸部其他肌肉毫无动静：“继续。”

“哦哦，”颜明秀咽了咽口水，说，“那个，差不多就这些，我今天要去学校，你如果想的话，可以一起去看看。你……怎么打算？”

玉明竹歪着脑袋。她知道念书的重要性，小道士也说过，学堂可以不上，书却不可不读，所以这书她肯定是想念的。但在家里请家教就没有办法跟着颜明秀了，她想跟着颜明秀。

小道士说，学堂可以不上，所以就算她跟不上学校的进度也没有关系；书却不可不读，那她到哪儿都能读书。所以玉明竹很快就做出了决断：“我去学校。”

“啊，啊？”颜明秀一下子坐直了，也不管对她的害怕，“不，不是，你听我说，直接去学校的话，可能你有点跟不上，到时候学习会很吃力的。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颜明秀说的是事实。玉明竹从未上过学堂，颜家得到的玉明竹的信息上也写着这个孩子连义务教育都没有接受过。她什么都不懂，连英语一词都闻所未闻，别说直接进高三了，读小学都怕因为常识缺失出什么问题。

但玉明竹坚持：“我去学校。”

“……”颜明秀叹了口气，“好吧，你自己决定就好。如果读了一段时间觉得不合适，一定要说哦，家教随时都可以请的……诶，那你还请家教吗？我之前中考化学太差，也请了的，可以一边上学一边跟家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