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持续了数日,上午上朝,晚上来找他,再折腾到大半夜。
扶相与总会睡到日上三竿,一天醒来就看见我坐在塌前的案几前。
点点大的案桌摆上了小山般的奏折。
“陛下……”他迟滞,“不回长生殿吗?”
“不回了,”我上完早朝刚回来,热好的饭菜摆在相与身侧,“先去洗漱。”
“你我同住。”
我磨上牙,最近这个动作越来越频繁,尤其是那颗虎牙,尖到有时会抵住我的上颚,也多亏了它,我做成了很多事。
比如在某人身上留下刻痕。
红色的。
红色的又带着血红气的。
红色的又在糜烂中带着血红气的。
话不多,和以前一样。
闷罐子一个。
他在床上看书,我在床下批阅奏折,互不干扰。
我见不得他安闲总要折腾,恰巧奏折都批完了:“下来,站到孤的身边。”
相与很是乖顺,我也很满意。
“读。”
我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花影重重映玉阶,清风拂面夜微凉。”
读到这里倒也正常,我捏上他的腕骨和他十指交缠。
“雪腻酥香——”相与清冽的少年音陡然而止,我的手指从外衣探进去掐住他的腰间软肉,才勉强让他接着又读了一段,“冰肌薄。”
“陛下恕罪,”他一个轱辘跪下去,“不想读了。”
“你有拒绝的权力吗?”我凝视着他,转过身子,翘起一条腿,刚好脚尖能够到他的下巴,大半张鞋面抵在他的脸上,“不许动。”
他很是平静,让我心中那股无名怒火消减不少:“陛下想折辱我,总得有个度。”
多日的相处,除了冷冰冰的“妾知道了”,“遵命”,“陛下”,居然多说了点别的,居然还有十一个字,也真是稀奇。
洞房花烛那两天还知道哭,现在已经很少会面含泪水,无论我怎么挑逗,夜间说多么无耻下流的话都不会。
叫师尊也没了反应。
现下还真是让我逮到了机会。
“玉汗对妆案几尝,”鞋面从他的脸上抽离,我的目光好像能把他吃掉,又在他脸上游移,“跟师尊以前作得诗比起来当然逊色不少,但胜在情真意切又日日发生,不是吗?”
窗外的花簌簌地落,一地春光,总会无声绽放。
落在哪里却由不得它们做主。
我要它在床边,在地板,抑或是案几,都得听我的。
“师尊不喜欢在这?”我故作扭捏,一边观察相与神情,“那我们下次换个地方,总叫不得让别人以为我不敬师长。”
兰草气息逐渐逼近,我真不知道他到底吃了什么,总能让自己熏出一身味。
在他耳边轻语:“可是昨日、前日还有大前日,师尊明明很喜欢的啊,我也欢喜得很。”
相与不自觉把头颅低下去,颇有种要把自己埋在地底的意味。
我看着他凹陷下去的脊梁,终于有了点成就感。
“你摸摸自己的脖子,”我志得意满,跟头不服输的小兽,“还有别的地方,瞧瞧,还有那双本该握笔的手,却在取悦别人,真是可惜。”
还未等我多言,连翘在外喊道:“陛下,裴大人找。”
真是扫兴,我直起身有些遗憾,本是娇俏的音调骤然发冷:“继续跪,我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起来。”
拂袖而去,顺带带飞了一个白玉瓷瓶,在地上摔成碎片。
大半都散落在相与身侧。
碎片上有的又摔成了豁口,大的小的到处都是,在日光下泛着莹莹的光。
扶相与的肩膀抖动起来,伴着急喘气和阵阵咳嗽,他无声地看着那些四分五裂的瓷瓶,不知是不是也正在看着自己。
墨绿的衣衫先是套了一层,外面则是萧晚卿随手扯得黄色缎带。
像个任人随意打扮的娃娃。只不过这个娃娃比起别的更好让人摆弄,或者说是心甘情愿被人摆动。
他看了好久,没有泪水,也没有表情。
空寂的同样让人心颤,缓缓的下眼睑终于挂出晦暗不明的神情,眉间的乌青在挪动,仿佛活了过来,但也就那一刹那。
裴凌泫和连翘搭上话,连翘很抗拒这个人的到来,她总觉得这个人一来准没好事。他一来公子的病就会变得更严重。
只是不明白刚刚这人才和陛下出去,为什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陛下会让你一直待在屋外吗?”
虽然不知道裴凌泫的目的,连翘还是回答了:“酉时便不让了。”
“这么早,”他挑挑眉,压下心中的不快,“日日都这般景象?”
这人问的问题好奇怪。
连翘点点头:“我家公子不便迎客,大人请回。”
裴凌泫没有理会这个小丫头片子:“不过片刻。”
随即挑起帘子进了里屋,就见扶相与跪在地上捡起碎瓷片。
一块两块,不慎割伤了手,也不停止,任由血迹在地上凝固。
“她不会怜惜的,”裴凌泫居高临下,一身权臣气息,眉眼之中竟也会流露出嫉妒的神态,“我真以为那天她会一怒之下杀了你。”
萧晚卿这个人睚眦必报,对背叛自己的人绝不手软。
扶相与还在重复自己的动作,指尖上的划痕越来越多。
低着头也看不清神态:“还要多久。”
“要么你情灭,要么她毁情,现在这架势估计还早,”裴凌泫冷声,眸子里的寒意愈发浓烈,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故意,“我还记得我刚入京的时候,你坐着轿子从永和街过,满大街到哪都能听见别人议论你的事。”
还是几匹棕栗色的上好骏马。
你这样的人就该配得上这样的好马。
“骨气奇高,词采华茂。大昭首个连夺三甲的状元郎,代相都未曾。”
“你穿着宽袍绿衣,人在意气昂扬的时候连发丝都在发光,两匹马拉得车辇突然停了下来,当时我还在纳闷你为什么要停,顺着你的目光望过去,才发现有个卖花的小姑娘在哭,你让马夫等一下,声音也是极尽谦和。我比你离她还要近,都未曾察觉到。”
“几个鼻涕泡耷拉的小孩在抢小姑娘的花,你也没有斥责,见你来‘哄’得一下跑开。小姑娘怯生生不敢和你对视,你用你的袖子给她擦眼泪的时候她还在躲,我也觉得你不该迎,既然已经买了她所有的花,早够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