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桔酒阴魂不散,流光寺长梦将圆】
转眼到了小雪节气,十月初一这日,徵羽跟着裴俊来到皇城西边一处绿林,这片林子离徵羽府邸不远,骑马一炷香就可抵达,林间有潺潺溪水沿小石流下,林中还有一大片开阔的空地,四面树影婆娑,上空偶有鸟鸣。
“果然是好山好水好开阔,谢谢裴大哥!”
“往后你若在府上练刀练腻了,可以来这里,绝对无人打扰。”
徵羽点点头,关心道:“裴大哥的手好些了吗?”
“越来越好,现在能拿凤和连续练上一个时辰了。”
“那就好,不过也别练太久了,我怕你好得慢。”
裴俊笑了笑:“不会的,跟你在一起,我感觉每天都比前一天好得快。”
徵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裴俊没有说的是,虽然他能提着凤和剑挥舞一个时辰,可那柄御赐的四海承恩剑他双手并用也只能勉强拿起一炷香的时间,这放在他受伤以前,就算一手一柄四海承恩剑他也不在话下。
少顷,裴俊道:“圣上说婚期可由我们自己作主,择良日而定。我找人看了一下,腊月初一是个好日子,你觉得如何?”
“腊月初一?今日是十月初一,那就是,两个月后?”
“对,两个月后,若你愿意,明日我就叫人着手准备起来,婚礼的布置、一切物件的样式,你若有主张,就都按你的要求来,若你不想操这份心,我就去行云街找那家专办喜事的商铺包揽。”
“徵羽,你明白跟裴俊成婚意味着什么吗?”
她脑中响起一个声音。
为何时间要过得这么快?
“徵羽,你在想什么?”裴俊握住她的手问道。
她感到手背被一些轻微凸起的条纹包裹着,一道道条纹如同她心底挥之不去的愧罪,每每触及就重回遭遇幽蓝烛火的那一天。
尖锐的触感打散了她脑中的声音,近乎严苛地责令她不准再想别的,她瞬间回过神来,用力点点头:“好,两个月后,就两个月后。婚礼的事,我们一起去行云街找那家商铺吧。”
“太好了徵羽!”裴俊一把抱住她,“对了,我想着既然要成婚,按照礼数应该先去拜见你的父母长辈,不过你的家乡在..不如等靖澄下回来大庆,我们再请他带着一同进去,怎么样?”
“好。阿澄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一定会很愿意带我们进去。”徵羽抿着嘴想:阿澄要是知道我要成亲了,一定会祝福我的吧。他也可安安心心去见长宁,往后我们四个人,还有许康和郑保儿,就这样,多好。
裴俊拥着她,满眼的笑意快要溢出来,在她耳边舒然道:“好,那就等靖澄来了,我们再跟他一起去你家乡,到你父母长辈的碑前上一柱香,敬一杯酒。”
他轻轻松开她问:“徵羽,我这里没有亲人了,不过有一个人,我很想在大婚前再看看他,把这个好消息带给他,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是渡琼师傅吗?”
“是。”
“当然愿意,我也好久没去探望他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徵羽微笑道。
初冬的山路初显萧瑟,往日茂盛的绿叶纷纷凋零,只剩骨架般横七竖八的树干,偶有几片泛着干黄的叶子耷拉在枝杈上,在风中顽强挺立。
山门前,一个佝偻的老人拖动着扫帚,颤颤巍巍地扫着门前一堆一堆的枯叶。
“渡琼师傅!”
闻声,老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竖起扫帚,用手微微撑住手柄,抬起头朝前看去。
“渡琼师傅,天这么冷,您怎么不进屋歇着去?”裴俊快步走到他身边,一把接过扫帚扶着他道。
“公子,我习惯了,不怕冷。”渡琼露出欣然之色。
进了屋,徵羽生了火,裴俊煮上热茶,三人围着小桌坐下,裴俊将圣上赐婚一事告诉了渡琼。渡琼大喜,问:“公子与姑娘可是去过南柔岛的天后庙了?”
裴俊摇摇头:“未曾去过。不过渡琼师傅,那南柔岛的天后庙究竟有何玄机,为何您再三提起?”
渡琼瞅瞅徵羽,再瞅瞅裴俊,意味深长道:“不重要了,都已不重要了。如今你们二人修来了婚赐,只愿你们永结同心,莫再分离。”
他迂缓地站起身,从里屋翻找了半晌,又空着手回到桌边,局促道:“真是抱歉,本想给公子找点什么东西当作大婚的贺礼,可这些年我久居流光寺,身边已不剩什么拿得出手的值钱物件了。”
裴俊连忙道:“渡琼师傅不必如此见外,上回您赠我的姑患锁就当是贺礼了,若没有那件宝物,我和徵羽还不一定能活着回来见您。”
渡琼笑了起来,笑容中却带着怅然若失。
“渡琼师傅,”徵羽开口道,“姑患锁这么厉害的宝物,您是怎么找到的呀?”
裴俊看看她,其实他心里也一直好奇,不但好奇渡琼师傅何处得来的姑患锁,更好奇他本身的来历,只不过他一直不知如何开口,便一直压在心里,没想到今日这个问题被徵羽问了。
“我年轻时曾在海上游历,姑患锁是我一位故人的东西,后来他染上重病不久于人世,便把这件东西留给了我。”他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