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江府后院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唯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偶尔打破这诡异的安静。

柳明月蹑手蹑脚地跟在柳相柯身后，两人身形如影，悄然穿过回廊，避开巡逻的家仆，朝着库房的方向而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楚夏和司徒敏按照事先分工，已经朝着江府内宅探去。

——他们的目标，是江子天的后院。

——而柳明月和柳相柯，则负责翻查府中藏匿的记录。

柳明月走在他身后，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胳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江府为什么治疗不了水患？”

柳相柯斜睨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你猜？”

柳明月翻了个白眼，心里疯狂吐槽——这坏人，果然一点都不肯老实说话！

不过，她也大概摸清了柳相柯的习惯——这家伙从来不多说废话，他要是愿意跟你兜圈子，说明他心情还不错……

她忽然想到什么，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想让我去探路吧？”

柳相柯微微一笑，眸色淡淡：“聪明。”

柳明月：“……”

果然！

她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后院，心里叹了口气。

库房的木门上了一把普通的铜锁，对柳相柯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他不紧不慢地抽出一柄极细的刀片，插入锁孔，仅用了不到三息的时间，便轻轻一转——

“咔哒”一声，门开了。

柳明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家伙开锁的速度比开书卷还快，这真的正常吗？

柳相柯推门而入，库房里摆满了厚重的账册、古籍，还有一些泛黄的信笺和画卷。

两人迅速分头行动。

“水患、赈灾款、修堤坝……”她低声念叨着，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本江子天的私人日志。

老规矩，想挖秘密，必看日记！

柳明月摸索着一叠堆放在角落的卷轴，她随意展开了一张，眼神微微一怔。

“柳相柯，你过来看。”她低声唤道。

柳相柯走过来，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

那是一幅画像。

画像上的少女，温婉端庄，衣袂轻柔，眉眼间带着几分未脱稚气的羞涩，却已显露出美丽。

柳相柯的目光落在画像的落款处，心头微微一震——

江子天。

这幅画像，是江子天亲手所绘？

“柳相柯，你看看。”柳明月轻轻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微妙的意味。

柳相柯沉默地走过来，视线落在画像上，眼神微不可查地冷了几分。

——母亲。

那是柳婷年轻时的模样。那时，她还不是皇帝的贵妃，而只是一个尚未入宫的少女。

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摩挲过画卷的边缘，眼底是毫无波澜的寂静。他早已知晓母亲曾是众人追逐的存在，她的美丽、她的温柔，甚至她最终的悲剧结局。但他从未想过，有一个男人，会将她的影像保留至今。

柳明月察觉到柳相柯的情绪，试探着问：“你母亲和江子天……？”

柳相柯缓缓收回手指，目光冷淡：“无关紧要。”

他不是不想深究，而是从不认为“感情”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那些温柔的回忆，在他看来，不过是荒唐的奢望。

柳明月没有再追问，继续翻阅着日志，很快找到了答案。

江子天与柳婷曾是青梅竹马，但柳婷被选入宫后，江子天便断了念想。直到后来，他在江边救起了一个寻死的女子——夕唤。

夕唤被救后，留在江府，与江子天相识相知，最终成婚。

五年后，夕唤怀上了江子天的孩子。

而也正是在那一年，水患开始了。

然而，正是在那一年，庆塘城的水患……开始了。

柳明月盯着日志上的字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水患……并非巧合。

第二天一早，柳明月向江子天提出了拜访夕唤的请求。

江子天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犹豫，最终还是点头：“她身体不适，不宜久谈，你见她一会儿吧。”

江府后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夕唤坐在庭院的竹椅上，腹部隆起，脸色略显苍白，却带着一种温柔的韵味。

她抬头看向柳明月，眼神温和：“海棠姑娘，你来了。”

柳明月笑着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柔声问道：“夫人快要临盆了，可有太医照看？”

夕唤轻轻摇头：“子天请了郎中，但……没用。”

柳明月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异样，忍不住试探：“夫人脸色不太好，可是有什么不适？”

夕唤低垂着眼睫，轻轻抚摸着腹部，神情复杂：“只是……最近总是梦到大海。”

柳明月心头一震。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水患从五年前开始。

——夕唤怀孕了五年之久。

——水灾加重的时间，和她腹中的胎儿，完全一致。

这件事……绝对不对劲。

接下来的几日，柳明月天天来探望夕唤，与她闲聊，观察她的状态。

她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夕唤屋子里有数不清的珍珠。

夕唤对江子天极为依赖，两人的感情深厚，甚至超乎寻常。

她对“水”有着莫名的敬畏，却从不提及自己的出身。

她的胎儿……太平静了，十个月了，甚至比普通婴儿更久。

柳明月心里越来越怀疑。

几天后，柳明月依旧照常前去探望夕唤。

刚踏进院门，就看到江府上下愁云惨淡，家仆们神色不安，低声议论着什么。

柳明月皱眉，正要开口，柳相柯忽然走了进来，目光冷漠：“江子天……要被发配边疆了。”

柳明月心头一震，猛地转头看向江子天的书房方向。

她还没来得及问，楚夏的身影便匆匆赶来，脸色难得地凝重：“朝廷圣旨来的太快了，我甚至还没收到消息。”

柳明月心底发寒。

——这并不是一场普通的调令，而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打压。

楚夏沉声道：“我调查过库房的账册，发现江子天并未贪污，他的所有赈灾款，全部用于修筑水坝。”

“可水患一波比一波来得急，水坝根本挡不住。”

“这绝不是人为的问题。”

柳明月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