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了夕唤。

想到了水患的根源。

江子天……是真的无罪。

可若水患的真正原因，是夕唤的身份，那么他根本不可能解释得清。

皇帝不会听一个清廉官员的辩解，他要的，是一个替罪羊。

柳相柯站在一旁，淡淡地开口：“江子天不会反抗。”

“因为……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柳明月怔住，抬眸望向他，嗓音微微发颤：“什么选择？”

柳相柯看着她，语气平静得可怕：“妻子，还是百姓。”

柳明月猛然回想起——在最近的一天江子天的日志。

“夕唤病情加重，腹中胎儿已近十月，江海，我对不起庆塘。”

如果她没猜错，夕唤极有可能是鲛人！

也就是说，水患根本不是天灾，而是鲛人族的惩罚！

她愣了两秒。

好家伙，这剧情比她想的还狗血！她以为是贪污案件，结果是人鱼禁忌之恋？！

“你已经发现了。”他淡淡道。

柳明月深吸一口气，点头：“江子天的妻子是鲛人，而水患是鲛人族的惩罚。这根本不是灾难，而是他们逼夕唤回去的手段。”

柳相柯不置可否，声音冷淡：“他知道，却选择不解决。”

“因为他爱夕唤。”柳明月望着他的侧脸，轻声道，“他选择了她，而不是百姓。”

柳明月坐在房间里，抱着膝盖，一脸纠结。

她从来没这么头疼过。

水患的真相她已经掌握了，江子天的抉择她也看懂了。

一个是万千百姓的性命，一个是他深爱的妻子。

如果是柳相柯来选，一定毫不犹豫地把夕唤送回江海，换取庆塘城的平安。

柳明月抬头看向坐在桌前的柳相柯，他指尖摩挲着茶盏，目光幽深，冷漠得不像个活生生的人。

她一向知道柳相柯冷血，但这次……她却下意识地觉得，他有点不一样。

他没有立刻做决定，而是沉默着。

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柳明月忽然有些意外。

柳相柯从来不犹豫的。

他杀人不眨眼，算计天下时不带任何温度，一直以来，他都是那种“牺牲少数，换取大局”的绝对理智派。

可这一次……他居然没有立刻说“让夕唤回江海”？

柳明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柳相柯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

漆黑的眼瞳里，深不见底。

柳明月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在犹豫！

可就在这时——

“砰！”

房门被人猛地推开！

柳明月猛地回头，就看到夕唤挺着隆起的肚子，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海棠姑娘，柳公子——求你们救救江子天！”

柳明月瞳孔微缩，连忙扶起她：“夕唤，你做什么？”

夕唤的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泪水，她颤抖着双手，死死地握住柳明月的手，声音带着乞求和绝望。

“我……我已经知道了，朝廷要将子天发配边疆，水患没有解决，他……他会死的！”

柳明月心头一震。

她抬眸看向柳相柯，发现他依旧神色淡漠，冷眼旁观。

好吧柳相柯的犹豫不常见，但是他的见死不救却是平常事！

柳明月咬牙，扶着夕唤坐下：“夕唤，你先别激动，我们会想办法。”

夕唤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她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声音颤抖着说道：“……是我的错……是我自私……如果我早一点回去，子天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柳明月看着她，心里猛地一揪。

她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夕唤，告诉我，水患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夕唤哭着点头，泪水滑落脸颊，嗓音哽咽：“……是鲛人族的惩罚。”

她颤抖着握紧柳明月的手，眼里满是愧疚和痛苦。

“鲛人族，不允许血脉和人类混杂。”

“他们一直在寻找我……他们不允许我留在岸上……更不允许我生下这个孩子。”

“水患……就是他们逼我回去的手段。”

柳明月的心脏狠狠一震。

——果然！

这根本不是自然灾害，而是鲛人族刻意制造的灾难！

“所以……”柳明月声音微颤，“只要你回去，水患就会停止？”

夕唤缓缓点头，泪眼朦胧。

“可我……我不想离开……”她颤抖着抚摸着腹中的孩子，声音哀求，“可是……我也不能让子天死……我不能这么自私……”

柳明月的呼吸顿时一滞。

她明白了。

夕唤愿意回去，但她想生下这个孩子。

她……只是想留住她和江子天唯一的血脉。

柳明月的心里，忽然有些发涩。

她一直知道母爱是伟大的，可当她亲眼见证一个母亲甘愿牺牲自己，只为了给孩子争取活下来的机会时，她还是被狠狠震撼了。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柳相柯。

男人依旧神色冷漠，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可柳明月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

因为他的手指，微微收紧了。

他沉默地盯着夕唤，漆黑的眼瞳里，映着她痛苦又坚定的神情。

那一刻，柳明月忽然明白了——

柳相柯不是冷漠，他是不相信爱。

他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人会为了一个人，愿意牺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