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洱故作轻松,“怎么了?时断川难道不压榨你?”
本用来缓冲气氛的话,只有刑海棠知道是有多么得刺耳。
时断川哪里会压榨他啊?时断川只会巴不得他赶紧滚去天涯海角,两人永世不得相见。现在他不滚,人家作为大老板倒是被逼着滚出国了。
但在这个氛围之下,他还是开口打趣道:“这世上还有人能管得了我?”
“是,你刑海棠最自由了。”
被这么一说,刑海棠心里更难受了——自由的代价是没人爱。
“你今晚先住我家?天色快晚了。”
“得了吧,”许洱望向窗外,“我可不想打扰你和时断川的夫夫日子。”
“……”刑海棠一阵沉默后,“他不在家。”
他的语气过于低沉了,许洱发觉不对劲儿,转头望向他。
刑海棠继续,“他出国了。”
“为了躲你?”
“……差不多。”
“真不愧是你……不用了,我带我爸回老家,安心点,”许洱低头望向怀里捧着的骨灰,“我家你可还能找到吗?”
“当然。”
到达地点后,刑海棠帮许洱拖着两大箱行李进了屋。
“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干嘛?就那么不欢迎我?”刑海棠自顾自在房子里轻轻转悠了起来。
许洱望着这到处披着白布的房子,“这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你呆在这里干什么?吃灰?”
“不是有你嘛。”
“油嘴滑舌。”
两人随意在附近的饭店里吃完了晚饭,就回来随意铺了张床,收拾收拾后便躺在一张床上入了睡。
完全陷入黑夜中,两人现在的心跳竟异常得平稳。
睁眼,闭眼,一幅景象。
过去,将来,改变不了。
“你不去找他?”许洱明白刑海棠现在绝对没睡着。
“……”刑海棠翻过身,背对着许洱,“不。”
“这不像你,该不会是因为我回国,耽误你了?”
“不是——,……洱,我有时候想,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做什么?”
“……这样折磨时断川。”
“怎么算是折磨?如果是,那时断川也早就被你折磨惯了。”
“可是他不要我啊,十一年前不要,现在也不要,他又不辞而别了。”
“你们俩这久别重逢那么久,你就没问问他当时不辞而别的原因?”
“……没有,这有什么好问的?除了不爱我还能有什么原因?”
“是你自己不愿意想吧?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问心无愧。”
“我可没看出来。那你再老实和我说说,你手上的伤哪来的?”
“……自己弄的。”
“神经。”许洱骂了一句,他知道这对于刑海棠来说真不是夸张玩笑话,因为刑海棠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受虐狂魔。
但他和刑海棠聊下这一番话后,也明显感到自己心里好了许多。
从他得知父亲去世的那一刻起,他人就整个傻住了,连掉眼泪都不会。再后来,他把他父亲那小小的一盒抱在怀里时,才哭得吐出血。
他父亲走得很安详,从此以后也再不用受疾病医疗的苦了。
他一直那么安慰自己。
可是有用吗?没用。
“不说了,老子困了。”刑海棠突然就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
而许洱的那一番话又点醒了刑海棠,许洱总是这样,能一语直击他那别人都看不到的心。不然两人也不会现在在这里相依为命。
时断川对他,一定是问心有愧,刑海棠敢肯定。
可是他自己呢,凭什么害怕回忆过去?
对啊,他又凭什么敢?这一段孽缘,从头至尾、彻彻底底都是由他开始的。
是他,先缠上时断川,是他诅咒了时断川十一年,是他,十一年后仍不愿意放过他。
他记住了时断川十一年,爱了他十一年,也恨了他十一年。
海棠花的头像,那碗青菜鸡蛋粥,还有这个设计公司……
太多巧合,都在告诉刑海棠,被这段感情折磨的不止是他。
为什么?是他给时断川带来了磨灭不掉的痛苦。
为什么?他同时活在时断川带给他的爱恋与仇恨里?
爱与恨的边界,是如此得模糊。
他也从来不敢承认、不敢设想时断川真的爱他。
爱上给他带来痛苦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