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民之后,王传兴并未看见陆行为和陆兴绍兄弟二人,脸上的肥肉皱成一团。
细看之下,肥腻腻又白花花的脸上全是热汗,顺着脖子梗绕成一圈,汗湿的黏腻藏在肥肉底下,一股股冒着热气。
王传兴心下骇然,忙转过头来,一副抓耳挠腮,十分为难的模样,眯眯眼不住瞟向温丽湘,见温丽湘也看他,悻悻笑道。
乡民议论声渐小,他们目光都投到王传兴脸上,似乎在等他做出什么最公正的决断。
王业听不懂温丽湘说的绝户之事,不过因她所说田契,灰败的眸子似乎闪过一两丝光芒,眼睛铺了一层水光,在黝黑皮肤的映照之下,反差极大。
也是盯着王传兴,目露希冀。
这是他拿回赖以生存的土地的救命稻草。
蒋霜疑听完温丽湘的话,压下眼里吃惊,目露防备。
她确实拥有陆兴得名下田契。
陆行为和陆兴绍明里暗里用了许多法子逼她交出陆兴得名下的田契,零零总总,大部分都到陆兴为手中了,现下她手中还剩下一份二十亩的田契书,这份田契书是陆兴得一早为她准备好的
远在荆州宛县。
足够她衣食无忧,安享晚年。
而陆兴为与陆兴绍对此绝不善罢甘休,对这二十亩田产分外眼红,且不顾上千里远的距离,也要将这块地纳入囊中。
原因蒋霜疑是晓得的。
这二十亩田地是一块极其肥沃的良田。
按照奉微朝律法,田地大致分为沃田、良田、适耕田、次田、荒田五大类。
因天灾频发,整个奉微所属沃田、良田常常千金难买。就是温丽湘这样的田产豪族名下所属沃田也不超过百亩。
蒋霜疑想过,就算她不能活下去,这份田契也无论如何不会让陆兴为陆兴绍拿去。
王传兴与他兄弟二人早有勾结,她实在害怕温丽湘也是陆兴为找来的帮手。
官员向来沆瀣一气,所为无非钱财。
蒋霜疑又将王传兴那张肉都堆不下的脸审视一番,隐有风情的眼里闪过嫌恶,后又是朝温丽湘扬扬脖子,颇有些宁死不屈的意味,又再本本分分朝她行礼道:“这位大人,民妇不晓得大人再说些什么。”
温丽湘看着蒋霜疑,她的脸上沾染岁月的风霜,皮相已不能再很好体现她的美貌,便又将其展现到骨相上。
俗语,美人在骨不在皮。
温丽湘今日是真真见识到这点。
蒋霜疑的话又引起乡民反感。
"她算个什么东西,原来有陆兴得为她撑腰,现在还不就是个寡妇,又不守妇道,我看她就是个克夫命,嫁两个死两个,还敢当众如此和大人说话!"
“你们看到起嘛,不用等我们把她搞去浸猪笼子,对着大人脾气还大,肯定是要将她关到大牢里头去的!”
“就是!明明一副婊子样,脸皮比墙还厚,还在这里装啥子清高嘛!”
如此说话的大多都是妇人,似乎说了便能让自己好受一点,因此嘴上也没什么顾忌。
作为最关心土地田产的男人,则是小声议论:“这个陆兴得屋头人都死完了的话,到时候上头还会分我们一点田嘛……”
“……”
农妇们的骂语越发无所顾忌,甚至义愤填膺将她在前夫家里生下的女儿也骂难以入耳之语。
蒋霜疑面色极为难堪,整张脸因她们极近苛责辱骂她的女儿,由红色逐渐演变为绛红色的。
她向来知道自己不是个洁身自好的女人,遇到陆兴得,也实乃她的运气。
而她唯一的女儿则成了她这辈子洗脱不了的污点,她如何遮掩都会被发现。
蒋霜疑微微佝偻着背,明明这些话耳朵都已听出了茧子,却还是为自己屈辱的一生感到耻辱。
她不得不躲闪农妇们近乎审视圣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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