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阿加雷斯的骨翼缓缓收缩,像一颗炽热跳动的心脏,每一次低沉的“咔咔”声仿佛都在敲击众人的耳膜,震得空气中灵子的流动都变得紊乱。那对赤红宝石般的骨骼与金红地狱之火构成的翅膀,如梦如幻地张开,将他的幼体彻底包裹在其中,犹如火焰中的茧。
骨翼的每一次律动,都像是在汲取某种深沉的力量,也带来无法忽视的撕裂般痛楚。我能透过那闪耀的光芒看到骨翼包裹下的他,那一瞬间的模样隐忍而脆弱。他的肩膀在骨翼的包覆下微微颤抖,双手紧握,指尖不由自主地抽动,仿佛在对抗某种无法抗拒的生长之痛。连下颌那绷紧的线条都彰显着他极力压制的隐忍。
阿加雷斯不是能够随意变换形态的存在。维持“幼体”的模样,是他刻意保留的温柔与平和,用以与地狱中的孩子们相处得更为亲近。而将自己从幼体绽放为“战斗形态”,却是一次无法逃避的蜕变,每一次都伴随着灵魂深处的痛苦,是他身为地狱战士的代价与宿命。
骨翼逐渐停止收缩,像炽热的火茧凝结出最后的形态。下一刻,那对赤红的骨翼猛然张开,火焰般的光辉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如流星爆裂,刺破了会议室内沉重的空气。那瞬间,骨翼上如同鲜血般的红光倒流回阿加雷斯的体内,他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拉长,幼体的稚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锋利而优雅的成年轮廓。
他的骨骼在剧烈的拉长过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似金属弯折,又像是千锤百炼的钢铁在高温中升华。他的面庞逐渐清晰,线条分明而不失柔韧,宛如一尊从地狱火泉中铸就的雕像。那对赤红的双瞳依旧明亮如火焰,但在其中燃烧的,不仅是力量,还有坚毅与冷静。
最终,火焰彻底熄灭,光芒褪去,阿加雷斯的身影站立在原地。他的面色略显苍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几缕湿润的发丝黏在鬓边,微微滑落。他缓缓伸出手,接过阿绯递来的手帕,低垂着眼睑,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谢谢。”他的声音依旧一如既往地平静,但从微微颤抖的尾音中,依然能捕捉到刚刚那场蜕变所留下的余韵。
这一刻,会议室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注视着阿加雷斯,他身上残留的灵压缓缓散去,但那种压迫感却未曾减弱。目光中的情感交织复杂——既有惊叹,也有怜惜,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敬意。
清环撑着下巴,嘴角扬起一丝带着调侃的笑意,却掩不住眼底的忧虑:“明明怕疼,还非得摆出这么华丽的姿态,给谁看呢?”
“谁让大家都喜欢我可爱的模样呢?”阿加雷斯抬起头,赤红的瞳孔映着微弱的灯光,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那笑容带着一丝自嘲,但更多的是一种坦然的自信,“既然大家都爱看,那我就多露一会儿。”
阿绯站在他身旁,手心中涌动着温润的灵力,悬停在他的肩侧,为他缓缓注入力量,舒缓骨骼生长的剧痛。她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无奈:“真是个死要面子的家伙。”
阿加雷斯微微闭了闭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身体的疲惫尽数呼出。他睁开眼时,眼中的赤红如同地狱之火,烧尽了那一瞬间的脆弱,只剩下深邃的坚定。他抬眼看向我,那眼神不再带有一丝掩饰,直直地射向我的灵魂。
“域主大人。”他的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被雕刻在岩石上的痕迹,沉稳而坚定,“您的情况,不适合出手。”
空气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我,等待着我的反应。
我定定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开口。那种不容拒绝的语气,那双仿佛燃烧着赤红火焰的眼睛,带着浓烈的决意和疲惫,却依然耀眼得令人无法忽视。
阿加雷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带着些许自嘲,却掩不住他眼底的冷厉与果敢:“请允许我前往支援黑崎先生。这不仅仅是为了任务……也是为了我的故乡。”
他咬住了“故乡”二字,声音微微一顿,目光在那一刻仿佛穿透了时间与空间。他的眼神微微一颤,那短暂的一瞬间,仿佛将深埋心底的情感无声地揭开。
“我想亲眼看看,蓝染把虚圈……搞成了什么样子。”他的语气低沉,但那份坚定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斩断了会议室内所有的沉默与犹豫。
会议室内的空气如同凝结成了实质,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清环低下头,眉间微蹙,像是有话想说,但最终只叹了一口气。阿绯抱着手臂,目光轻轻移开,仿佛不愿直视那双燃烧着赤红火焰的瞳孔。而遥香,也放下了手中转动着的笔,平日里总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神,此刻却变得认真而肃然。
阿加雷斯的过去,从未被完整揭开。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清楚,他的根,扎在虚圈。那里是他的生命开始之处,却也是他生命中最深的伤痕。每次提到虚圈,他的目光都会在刹那间流露出复杂的情感,那是一种被深深埋藏的痛楚,伴随着压抑的愤怒与深沉的思考。
我深吸一口气,将视线从众人身上收回,凝视着阿加雷斯,低声问道:“你确定,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他微微一怔,随即缓缓站直了身躯,赤红的瞳孔中没有丝毫动摇,只有燃烧着的炽热意志。他的声音低哑,却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镌刻在空气中:“我随时准备好面对我的故乡……哪怕那里,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他的回答像是一柄重锤,砸进了沉寂的空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有怜惜,有敬佩,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尊重。
我微微垂下眼眸,将内心翻涌的情绪压入灵魂深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视线转向会议室中央的大屏幕,蓝染的影像静静伫立。他那熟悉的笑容依旧挂在嘴角,那笑容自信而虚伪,如同一把伪装的利刃,锋利地刺向人心。他的眼神深邃,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是他手中的棋盘,而每一个人,都只是他随意摆弄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