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神婆垂立在廊下。洛老太爷端坐在前厅圆椅之上拧眉合眼,身后乃一副红漆牌匾,左右分别立着两人。
其一,是白日方才见过的洛夫人;其二,乃是仪式开始之时,跟随洛夫人身后的年轻公子。
陆庚环视一周,也不同几人客气,拽过另一条圆凳坐下,身子往前略探,道:“老头儿,你们府上,如今活着的还有几人啊?”
洛老太爷忽然睁眼,锐利鹰眸向来投来:“还有几人,你难道不知?”
陆庚:“此话何解?”
洛老太爷厉声道:“你未出现之时,淮临镇一切太平,现下你刚出现便有此大乱,岂非你所为?”
陆庚点头:“有理。”
褚赋尘道:“现下不宜多言,烦请将宅中所有幸存之人聚集于此。”
洛老太爷冷嗤:“我为何信任你们?”
陆庚懒懒道:“老头儿,你不会以为自己还有得选吧!”
廊前,几个青衣道姑忽而齐齐抬头,一双双黑漆视线汇聚于他身上,陆庚笑呵呵地回看过去,“若想用刚才那招,你们大可试试。”
其中一个年岁最小的道姑举起手中红鼓,正欲拍下,陆庚闪身,丝毫不怜香惜玉,一脚将鼓踢飞,快速点下几人穴位,几个道姑顿时无可动弹。
下一刻,陆庚已经重新翩然落座,对众人道:“去把所有人叫来,我不想说第三次。”
年轻公子瑟缩一下,朝洛夫人身后躲了躲,洛夫人下意识将他揽到身后。
陆庚随意将他扫过,这青年约莫双十年岁,生得油头粉面人模狗样。
这么大年纪,竟然还会躲娘怀里?
不多时,洛家所有活着的人都被召集到了屋内。前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陆庚坐在众人面前,环视一周,厅中围了六人。
一个是身着粉衣的圆脸姑娘、第二个是年过四十的中年人,最后一人则是个略微发福的年轻男子。
见人到齐,陆庚厉声道:“从现在起,谁若是离开这座院子,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我就管不上了,自求多福。”
众人闭口噤声,眼观鼻鼻观口,陆庚很是满意,“说说吧,你们都是做什么的?”
圆脸姑娘先是飞快扫了洛老爷,而后颤巍巍道:“我叫翠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另两人见状,也道出自己的身份,一个是洛府的管事,另一则是厨房的庖子。
陆庚:“你们昨夜可都在府上?有看到是什么?何物在作祟?”
翠云脸色变为惨白,吞了口唾沫,才道:“昨夜,我去小姐房中掌灯,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我太怕了,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进花坛里,醒来时,醒来时——”
陆庚却不为所动,追问道:“这人是出现在洛小姐房中?你可认得它是谁?”
翠云怯生生:“不知,房里太黑,我没看清,我只记得它虽然高,却应当很瘦,身型倒像女子。”
洛老太爷厉声喝道:“胡言乱语,我看你是吓糊涂了,哪来什么邪祟,分明就是有人入室杀人。”
陆庚翻了个白眼,本想再讽两句,褚赋尘却道:“无妨,我们且在此处等候,它今夜还会回来。”
夜愈发深沉,阴风阵阵,陆庚提了板凳,靠在花几旁小睡,迷迷糊糊间,被一阵打更声吵醒。
红雾弥漫,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再细看去,街上笑语盈盈,马啼声不断,比白天还热闹。
更夫提着铜锣,锣绳是乌黑发亮的头发编的,白衣野鬼依次飘过,头顶插着灯笼,左摇右晃、幽绿幽绿的,八腿鬼手脚并用在房顶上爬,被咬掉半边身体的冤魂,抱着头蹲在街角哭的无名女鬼。
陆庚还从未在人间见过如此多的鬼同时出没,真是蔚为壮观。
褚赋尘负手立在门前,一名青衣女鬼打着白色纸伞从他身边经过。
头突然飞起,蛇一样的脖子绕着陆庚盘了两圈,亲昵地靠在他肩上,在他耳边吹气一口气,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褚赋尘的鬓发微微拂动,他本人却无半分反应。
鬼不会平白无故地靠近活人,如此这般,多半是要吸食阳气。
陆庚向来有颗爱美之心,以褚赋尘的性子,这姑娘怕是下一刻便会被他打得魂飞魄散,如此这般,打算先下手为强,把这位姑娘请走为好。
他深吸一口气,手中聚起灵力。
褚赋尘突然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一颗姜梅子,剥开油纸,却没有吃,递到肩头,对女鬼说了什么,女鬼张开血盆大口,梅子咕噜噜滚进它喉咙里,它还伸长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
末了“咯咯咯”地笑起来,像是证明二人关系般,在他面颊上贴了贴。
陆庚的手僵在半空:怎么回事?这人怕不是被夺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