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件事大家都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当汤姆隐晦地说出来时，周围的小巫师还是或多或少惊叹了一声，本就喧闹的礼堂门间充斥了更多自鸣得意的嗓音，一下子连对话中心的两人的声音都盖了过去，他们洋洋自得地说正如自己猜想的一样。

“哈，海格不会再来学校了，他恐怕要被开除！”能听见嗓门比较大的学生冒出这一句。

这些学生一向自作聪明。

弗里蒙特已经怔住了，他是真心相信着海格，或者说他从来都真心相信着他的每一个朋友，所以才以为只要汤姆说出那天发生的事，一切谣言都会不攻自破，此时他只能瞪着眼，后知后觉地问：“这是什么意思——汤姆！”

莫埃带着尤菲米娅来到礼堂入口时已经挤满了人，弗里蒙特和汤姆其实并没有办法阻挡宽阔的礼堂大门，但许多小巫师们被两人的对话所吸引，纷纷簇拥过来，聚成了不大不小的一堆。

尤其是在汤姆变相承认了自己的功绩后，他们不自觉地站在汤姆身后。

这无疑清晰地展现出了在潜意识里弗利蒙特和汤姆之间谁更受信赖。如今在学生中，没有谁比汤姆更能给大家带来安全感了。

弗利蒙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他不甘心地大声说着：“海格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你听听，汤姆，这句话听起来就有够荒唐的——”

“他绝不可能是！我担保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弗利蒙特！”尤菲米娅一嗓子制止了他。

“尤菲，你也觉得可笑对吗？我不知道海格到底做了什么，但他绝对没有坏心眼，这根本不值得怀疑，可就连汤姆也说——”

“弗利蒙特！”尤菲米娅再一次打断他，她一直是个淑女，少有这么不客气的时候，她直言道，“是的，你相信他，我也相信，可你这么做是毫无意义的，你谁也说服不了。”

女巫说完这些，深呼吸了一下，语气稍缓，安慰道：“你也说了，我们连海格身上发生了什么都还没能弄清楚，你根本无法证明海格是无辜的……当然了，你相信朋友，没错，你相信，那又有什么用呢？你总不能拿你的感觉来当做依据，除非——”

“除非我能找到真正的凶手，”弗利蒙特迫不及待地接过女巫没说完的话，他坚持道，“我不会放弃，汤姆，我会调查清楚，然后让你们直到你们此刻多么地荒谬！”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同样期待着。”汤姆同样笃定，他冷静地站着，莫名让弗利蒙特感到几分陌生。

“汤姆，今晚喝点什么？”

和尤菲米娅一起来的男巫突兀地呼唤了一声，破坏了他们严肃的讨论。

一场精彩的闹剧步入尾声，莫埃有些意犹未尽，但也知道晚餐时间快到了，再在这里磨蹭就要惊动前来用餐的教授了，他终于提高了一点自己的存在感，冒然但也适时地说道：“我想尝尝你昨天早餐的时候喝的那杯饮料。”

看到莫埃，汤姆苍白的脸色稍缓一些：“我想你会喜欢蛋奶咖啡的，只是我不建议你在晚上品尝它。”

晚餐快要开始了，许多学生们摸着空荡荡的肚子收起好奇心挨个落座在各自学院的长桌上。古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清点那些厚厚的胶卷，利用魔法很快就能冲洗出来并大量复制，麻瓜可没这个技术。

连新闻嗅觉最灵敏的古费都离开了，说明接下来的发展大概率没什么可看性，其余的学生纷纷散去，原本有些拥挤的大门一下子变得畅通。

阿尔法德和紧紧扎着高马尾的阿布拉克萨斯在经过门前时盯着莫埃，后者的目光带着不明显的记仇，不知道脑子里在盘桓什么歹毒心思，但里德尔还在旁边，他只能和阿尔法德一样朝两人点了一下头作为致意，整理过衣领后昂首挺胸地进了礼堂，还不忘在路过波特时嗤笑一声。

弗利蒙特当然知道自己在这群斯莱特林眼里是个笑话，他很想反驳，但他被尤菲米娅拉着，也答应了女友在搞清楚真相之前不再闹事，于是没有发作，只不情不愿地往里走，进了头顶布满阴云的礼堂。

“弗利蒙特，”门外的汤姆叹了一口气，叫住了他，满含歉意地说，“我很抱歉，我的朋友，但……”

然后那双漆黑的眼眸回望着弗利蒙特，唇瓣把字吐得得很轻，“我希望你不要忘了，我是为了城堡挺身而出的。”

这话有些耳熟，莫埃回想了一下。

几天前的那个早上，弗利蒙特刚知道汤姆立了大功把城堡里的犯人抓住了，他还以为会是斯莱特林学院的某个人做的，为了讥讽那些斯莱特林两句，他对汤姆就是这样说的。

不知怎么，弗利蒙特感觉到一点不太舒服。他觉得汤姆的眼睛里似乎带了一点嘲弄和……笑意？

“你……”

可弗利蒙特仔细看过去，站在原地的汤姆眼里只有恰如其分的愧疚与挣扎之色。

“蛋奶咖啡，蛋奶咖啡。”莫埃念叨了两句扯着汤姆的袍子走向斯莱特林长桌，他可没耐心跟弗利蒙特纠缠。

时间差不多了，教师们也陆续来到了礼堂。迪佩特教授见学生们各就各位，简单在台上讲了几句，就和往常一样夸奖了几个学生积极踊跃的课堂表现，又批评了一些学生违反校规的行为，没提任何一句其他的，随后坐到了教师席的最中间。经过几天的修养，他干瘪的身板硬挺了一些，脸上的褶皱也比前段日子松弛，看起来没那么憔悴了。

最后一个来的是邓布利多，他迟到了些。事实上他把除去课堂的所有时间都花在了校董会上，固然阿芒多为了隐瞒桃金娘遇难的真实情况而没有将海格送上威森加摩是件幸运的事——事已至此，至少海格不会含冤进入阿兹卡班，但用被蜷翼魔啃过的脑子想也知道校董们绝对不会放过海格。

即便海格没有真的害死人，他所饲养的动物仍为城堡带来了巨大的潜在威胁，校董会许多家庭的孩子还在霍格沃茨上学，光是马尔福就不可能让海格好过。

好在，反过来看看，即使海格违规在城堡里饲养了八眼巨蛛，目前仍然无法证明桃金娘的失踪与八眼巨蛛有关，证据链不完整，邓布利多认为自己应该能为海格争取一个相对公正的处罚。

除此之外，最令他担忧的是——

邓布利多湛蓝的眼睛扫向了斯莱特林的长桌。绿幽幽的旗帜下，汤姆正在低头和莫埃说着些什么，整个长桌上只有他们两个在交谈，两人都举着魔杖指向面前的一个杯子，杯子里的饮料不停变换，从南瓜汁到蛋奶咖啡，再从蛋奶咖啡到南瓜汁……

海格用自己犯下的过错为真正的凶手顶下了罪名，这意味着那孩子仍然能在城堡里肆意活跃。

除了邓布利多自己，没有任何一个教师发现城堡里还有一个学生比海格危险得多，他很可能有一间密室，里面的怪物并非是一只八眼巨蛛可以媲美的恐怖。

忽然，汤姆抬起头看了过来，应当是发现了邓布利多的目光。他没有因为被看穿而惊慌，也没有因为在这场阴谋中得胜而骄矜，只寻常那样笑了笑，才刚和弗里蒙特吵过架的他状态不佳，不过依然很有礼貌，然后谦逊地低下头去。

抓住这个空档，莫埃抢到饮料的决定权，迅猛地喝了一大口杯子里的蛋奶咖啡，然后若无其事地把杯子放到原位变回满满一杯黏糊糊的、讨厌的南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