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的宵禁时间提前了，灯比以前熄得早。由于城堡里发生的怪事曾害过两个幽灵，现在幽灵们已经不在大晚上随便游荡了，连难以管辖的皮皮鬼都收敛了不少，给走廊留下一片清静。

楼梯边肖像里的老人和孩子失去了学生的吵闹难免感到寂寥，只得在这充满危机与无趣的时光里呼呼睡去。不眠画像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们听到了一点窃窃私语，是又有哪个孩子在夜晚的城堡里游荡。

说话和脚步声都很轻，所以画像中坐在皮椅里哄孩子的女巫没有斥责，只是对旁边的骑士肖像说：“多大胆的小鬼！我还以为他们该安分一段时间了，毕竟城堡里不太平。”

那道絮絮叨叨的话语声靠近了，一道昏暗的荧光闪烁伴随着这些苍蝇一样的喃语飘过骑士肖像。他睁开一只假寐的眼睛看见了两个男巫走过他的面前。

高个子的男巫点着杖尖的光领着一个怏怏的小男巫走下楼梯，魔杖上的光柔和极了。许多画像认得这束光，是斯莱特林学院今年新任命的级长，教授们热心肠的帮手，他巡夜得晚了就会点一束不亮的光回去休息，刚好够弥补城堡里寥寥火把缺失的光线，又不在夜里太过刺眼妨碍到画像们的安宁。多么有礼貌的一个学生。

而喋喋不休的噪音正是从跟在他身后的男巫嘴里制造出来的。

“真的要扣分吗，哦不，你已经扣完了，斯莱特林级长扣掉了斯莱特林的十分……”莫埃皱着脸，试图为自己求情，“我昨天的变形课费了好大劲才加了三分，我上次夜游也不过是扣掉了五分……”

“与其说服我，不如想想怎么再费好大的劲把分数重新加上更快。”汤姆丝毫没有因为犯错的是莫埃而讲情面。

“这本来没必要费劲，你根本不是因为夜游扣我的分，谁能想到从来公允的里德尔级长这样滥用职权，”莫埃还在絮叨，“就因为我不擅长攀爬又没带扫帚所以要求骑着飞天级长上来并询问你两根硌不硌——”

“斯莱特林再扣五分。”汤姆头也没回漠然说。

“！”莫埃猛吸一口气，“清醒一点啊汤姆，话虽如此，但谁都知道我扣掉的分是你在补，你也不想看到我们丢掉学院杯吧？”

再三哀求过后级长依然无动于衷，眼看是没有希望让铁了心的汤姆把扣分收回了，他越走越没精打采，只好努力遗忘这件事，央求着说：“那下去的时候溜到厨房找点吃的总可以吧，级长先生？”

——反正还没那么快回寝室。

正要接后半句，却见汤姆蓦地停下来，差点儿让低头跟在后面的他撞上后背。

再下一层阶梯就是一楼门厅，那里有一个人影正巧也还没休息，赤褐色长头发的教授正要上楼，与他们迎面碰上。

莫埃条件反射地往后躲，可眼尖的教授已经发现了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学生。

“汤姆，莫埃，怎么回事，已经这么晚了还在乱逛？”邓布利多教授向两个学生打招呼。

“我刚去见过校长。”汤姆诚恳地解释，有理有据。

“夜游，”莫埃无畏道，他知道今晚注定又要被留堂了，于是接着说，“然后被去见完校长的级长抓了。”

汤姆顿了一下，替他弥补道：“已经扣过分了，先生。”

“是吗，”邓布利多先是凝视着汤姆这个看似对他十分恭顺的学生，凝视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叹息一声，满怀沉重地说，“好了，快上床睡觉吧，这些日子最好不要在走廊里闲逛，既然已经……”

紧接着，他又看向另一个学生：“那么，莫埃，你得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莫埃知道邓布利多教授是可以对没闹出乱子的违规行为网开一面的，于是垂死挣扎地重复了一遍：“已经扣过分了，教授……”

“莫埃，去吧，”没想到汤姆却抿了抿唇瓣，说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要在晚上出来，至少也要等风波结束……既然违反了校规，就要接受惩罚。”

他倒映晦暗光辉的双眼中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挣扎。

不止莫埃看向汤姆，邓布利多也重新看向他，那双蓝色眼睛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并带着十分复杂的探究意味。

“……好吧，我知道了。”莫埃低落地说。

没有再闲聊，三人互相道别，邓布利多领着犯了错的莫埃走开了。汤姆在原地目送邓布利多大步走上楼梯带走了小蛇，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他的视线里，融进一间走廊的火光盲区中。

他沉下脸。

接着，又故作为难地微微咬着唇瓣内侧，露出的明显动摇的神色，片刻沉思后便不再犹豫，干脆地迈开脚步，飞快顺着石阶走下去。

————

莫埃跟着邓布利多来到了办公室。

他去各个教授办公室留堂的次数都不少，其中邓布利多教授的办公室是最使人轻松的。因为这个和蔼的教授通常不会拿着卷子指着上面寥寥无几的分数指责他不专心，也不会看一会儿他的论文然后抬起头用心痛和失望的眼神注视他，仿佛他是一个木板长短不一盛不了多少水的木桶。

邓布利多教授的办公室显得比其他教授的办公室要大，四面都是书架，有富有学问的、实用的，还有有趣的，过多的书籍令教授不得不对这个空间用上延展魔法。

进门旁边的储物柜里摆了一些魔法道具，其中不乏有黑魔法物品，听说教授以前也教黑魔法防御课。除此之外还有学生们的优秀作品，以及学生们送他的小玩意儿。莫埃在架子上看见了自己上学期的期末考试答卷：一只用茶壶变成的乌龟正脱下自己的外壳像只长虫一样探头探脑。

“很棒的作业，对吧？”邓布利多的沉重表情缓和了一点，他用魔杖一指，携带回来的物品规规矩矩地摆在了桌子上，“这只套了个壳装作乌龟的小蛇是去年三年级变形术考核里维持得最久的，其他的都已经变回了茶壶。”

莫埃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手习惯性地摸向教授桌子上的炸果酱甜圈，还是热的。

“咦？”莫埃察觉到不对，有些赌气地说，“当今世界上最伟大的白巫师竟然也会在午夜偷偷享用炸果酱甜圈，还是热腾腾的，显然是在捉住无辜学生的时候刚从厨房带回来，我大概是梦游才会看见这一切。”

炸果酱甜圈是今天晚餐的甜品，听阿布说这能腻死一头角驼兽。

“和你一样，对不对？”邓布利多这些天来第一次轻松地打趣道，“不过我比你幸运，因为校规没有规定教授的门禁，甚至要求我多在夜里走动。”

莫埃咽下一口包含奶油的酥软面包：“但我打赌您从学生时代就在这样做了。”

邓布利多不置可否，他转到桌子后面坐了下来，同样享用了几口美味的甜点后说道：“糖分何尝不是一种必需品？当苦难来临时，甜味不仅能满足味蕾，还能安抚苦涩的心灵。”

莫埃疑惑地看了看手上的食物，他倒也想知道味觉能带给人怎样奇妙的力量。

轻松的闲聊到此为止，糖分穿过舌喉不过是带来短暂的欢愉，他们还是得脱离甜美，在清醒的现实中做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