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管中比外面要更暗，异味很重，腥味和臭味直冲鼻腔，但当莫埃想要捂住鼻子时，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就摸到许多黏黏糊糊的东西快速擦着手背和指头滑过去，他只好又将手缩了回来，任由怪味道肆虐鼻子。

下方还有一道摩擦声，离他不远，是汤姆在他的下方。

通道深而陡，并且极其曲折。汤姆来过好几次了，优秀的空间想象力让他摸透了这条甬道的构造，每当转折将要碰撞时控制身体微微偏转就能轻易避开。

可怜的莫埃是第一次来，好在穿得足够多，被厚厚的毛衣裹着，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颗球在滚动，很是身不由己。

这条通道没完没了，他们滑到了地下很深的地方，比那些地下教室还深，比地牢还深。

莫埃想起自己做过的又一个梦，他在梦里从格兰芬多塔楼往下坠，坠落到了比无比深邃的空间，绿眼睛男孩和汤姆在那里发生过争执。

关于这个梦，特里劳尼教授紧张地告诫他有灾难要诞生了。

是那个绿眼睛男孩吗？他频繁地梦见那个男孩，如果梦是预警，很难不怀疑就是绿眼睛男孩给巫师世界带来灾难。

正在努力回忆梦里的地下空间时，莫埃忽然觉得水管不再那么陡了，靠着惯性水平滑行过一小段距离，他被管子口吐了出来，整个人往前面一栽，汤姆已经等在下面接住了他。

莫埃不是个分量很轻的小巫师了，汤姆被他撞得往后退了一步，隐约踢到了几块石头，发出沉闷的响动。

“Lumos（荧光闪烁）.”汤姆一边抱稳莫埃一边让魔杖照亮四周。

虽然几乎没受什么擦伤，但莫埃的毛衣和袍子上都沾满了难以言喻的污垢，不得不狼狈地用魔法清理身上的淤泥。

汤姆身上倒还算干净，也不像他那样站不稳摔倒，而是依然挺直背脊翩翩站着，让莫埃忍不住联想对方反复练习了几次大滑梯才练出了这么优雅体面的落地姿势。

“咔。”莫埃踩坏了什么，借着紫杉木魔杖的光看向脚下，是他从汤姆怀里退出来时后脚将一副哺乳动物的骸骨压散了架。

他这才发现这个空间是被清理出来的，没有乱石堆着，倒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动物尸骨，有些还没有吃完，角落里有只半死不活的狸子灵魂都还没消散。莫约是天还没完全冷下来，保鲜效果不佳，阴暗潮湿的环境让这里弥漫着比上面更加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败味。

味道从鼻孔直冲天灵盖，身体本就没有完全康复的莫埃脸色有些发白。

汤姆不用想也知道莫埃的鼻子有多挑剔，没有在这里过多停留，领着他往洞窟深处走去。

“霍格沃茨恐怕要闭校了。”汤姆说着，带领莫埃拐过一个弯。

这里有许多弯路，四通八达的洞穴很高大，连汤姆这么高挑的男巫都能直着身子通过。石窟道路是隧道的样子，挖掘得很粗糙，地面也不平整，莫埃把月桂木魔杖同样点上荧光闪烁，以免自己看不清路面的阻碍。

“闭校？他们找到沃伦了吗？”莫埃搓了搓手给两人多挥了一层保暖咒，地下比地上要冷得多。

闲聊的空档，他捏着鼻子举起魔杖，好奇地观察四周这些冗长的洞窟。这种洞穴凿出来多半是为了容里面那只怪物活动，综合上次见到的巨蛇影子，大致能够从洞穴功能性的方面猜到那只怪物的实际样子。

一定是一条比学生们猜测的都要庞大的巨蛇，莫埃可悲地想，如果是他自己，恐怕汤姆只需要给他找个蚯蚓的泥洞就够住了，顶多再堆个土窝，哪有这种排场。

“他们用了很多方法都无法再找回桃金娘，”汤姆继续道，“魔法部揪住了这件事，迪佩特教授也扛不住压力了，他无法再为学生的安全负责。”

说到这里，汤姆咬住了牙，那些话像是从他齿缝里蹦出来的：“可他们明明知道，走过霍格沃茨的长桥去到外面，穿过国王十字车站……那里还有更多危险等着，战争、粮食、混乱。”

他狠狠将话语掷进隧道里，那好听的声音带起一点回声，仿佛石子砸进湖里溅起不小的水花。

迪佩特反驳了他的寒假留校申请，居然对他说：我不能让你留在学校，你肯定愿意回家吧？

然后同情地对他说：你呆在孤儿院里还安全得多。

安全？在校外他们不能使用魔杖，如果没有坎贝尔，哪怕他的血脉再古老，战争的阴云也要迫使他屈服。

“那是他们，与我们无关，我们可以在庄园里过冬。”莫埃小跑两步拍拍他的肩。汤姆的腿太长，还在乱石堆砌的道路上也如履平地，他费脑记路的同时还需要时不时跑两步才能跟上对方。

是的，坎贝尔已经是他的了。汤姆闻言呼出一口气，点点白雾被光亮映出淡淡的形状。

但很快，他又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对着莫埃说起：“邓布利多也回来了。”

“噢，这个消息我已经知道了，”莫埃也仿照他的样子想呵出气来暖一暖冰凉的手指，“我之前拜托他替我找找贝格家的下落，他给我寄了回信，很抱歉来不及帮助我，因为在知道城堡里有学生失踪后他就立刻放下手头的事赶了回来，最后竟然是教授本人比猫头鹰先到学校。”

“这就是为什么你之前偷偷违反校规去了对角巷？”汤姆忽然问。

“是的……咦？你知道啊。”莫埃不甚在意。该问问他还有哪个校规是没违反过的。

汤姆没有说话。

邓布利多总是在盯着他，那双惹人厌的眼睛好像能穿透人的皮囊，一直以来，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努力都无法让那道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可是，莫埃明明做过了最狠毒的事，为什么还能够得到邓布利多的信赖？

他无法不介怀莫埃与邓布利多的交往，最近尤其如此。

莫埃会被夺走，就如同孤儿院里被焚毁的纪念品一样，他最心爱的战利品会被收缴，那个可恶的老巫师会这样做。

汤姆布满阴霾的目光注视了莫埃一会儿，忽然走得更快了些，急不可耐地想要把莫埃引起去密室里。

莫埃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越来越不对劲，迈的步子比平时大，步伐频率更快，仿佛有什么心情早就难以压抑。

“除此之外呢？除了迪佩特校长和邓布利多教授，你没有其他想倾诉吗？”莫埃犹豫着问，他觉得汤姆今年入冬又病了，比感冒要重得多，总让人捉摸不透。

只有在心中反复默念着抵达密室后将要施加于莫埃的咒语才能使情绪平稳一些，汤姆口吻平静地答：“没有。”

拐了数不清的几个弯，他们来到一堵明显有雕琢痕迹的墙的面前。莫埃把荧光闪烁凑近了些，他看见墙上缠绕着两条蛇，蛇的眼睛是绿宝石做的，在光线的反射下栩栩如生。

真是漂亮的宝石眼睛。

莫埃赞美，因为他阿尼马格斯后的蛇瞳是银色的，看起来很瞎，一点也不闪亮。

【为我让路，斯莱特林。】汤姆用低沉的蛇语说了一句。

随着两条蛇分开，石板也从中间分裂，两根魔杖上的照明咒让莫埃看清了昏暗的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