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什么呢？”莫埃盯着眼前的魔药，询问手里一盎司研磨好的仙子翅膀粉末。

“快把它们丢进去加热，必须在规定时间之内，否则会大大降低这锅美丽药剂的药效，”阿尔法德边搅拌着坩埚边催促莫埃，“你还在想为前几天的事情走神？”

这件事没有造成重大后果，霍格沃茨的校园生活不可能就此按下暂停键。学校里变得脚不沾地的只有教师，学生们还是于课后成群结队地闲逛在城堡的各个角落，闲言碎语像冬季来临前的寒气一样渗透在学生们之间。不屑一顾的，危言耸听的，悄无声息，热热烈烈。

巫师们在魔法世界会经历许多奇妙的事情，担心和害怕都是一时的，等劲头过去，这件事就变得可大可小，成了小巫师们的饭后资谈。

这周四年级学生的魔药课作业是和搭档一起熬制一份美丽药剂，莫埃抢到了和阿尔法德搭档的机会，他们决定趁着周末在一楼的无人教室里一起完成，因为在魔药课教室做作业容易不慎破坏公共财物。

这里就是那间无头骑士丢了头的废弃教室，这更像一个储藏室，鲜少有人来，难怪骑士说他只知道头在黑黑的地方，却不知道在哪儿，翻遍了城堡也没找到。

“我想不通无头骑士是怎么逃过一劫的。”莫埃把粉末倒进坩埚里，等待阿尔法德顺时针搅拌三圈再逆时针搅拌十圈之后用魔杖为锅子点火。

“这没人知道，所以他现在担起了在夜间巡逻的职责，”阿尔法德见莫埃加热的火候还算精确，放任他折腾后半部分的制作，在莫埃加热要超时了才提醒他停手。无论搭档是谁，有他在的魔药作业都很少炸锅，所以还有心情和莫埃聊聊天，“比起这个，你不如担心一下该怎么把扣掉的分数补回来。”

因为斯诺这段时间频繁伤害鸡棚里的公鸡，凯特尔伯恩教授在神奇生物保护课上给斯莱特林扣了十分。

“我的猫头鹰不会伤害公鸡，我看他是上回圣诞节闯祸时伤到了脑子。”莫埃狠狠地把羽衣草丢进坩埚里发泄这份委屈。

“他都看见了，你的猫头鹰总是很凶猛地攻击那些鸡，把它们撵得叫唤，现在鸡棚里的公鸡全死光了。”阿尔法德回忆起凯特尔伯恩教授上午那愤怒的脸，缺了一只胳膊的教授单手提着好几只软趴趴的公鸡尸体放到莫埃面前，让莫埃承认自己的错误。

莫埃不顾学分和教授大吵了一架，坚决维护自己养的雪鸮。

“那他就是闯祸时伤花了眼，”莫埃说，“我看是城堡里的怪物干的，是那个石化别人的家伙弄死公鸡栽赃给斯诺。”

“你真的觉得城堡里有怪物，像那些流言说的一样？”阿尔法德接过莫埃的搅拌棒以免他在气头上力道不均匀做出来的药剂失去部分活性，斯拉格霍恩教授上课时再三强调过这一点，可见一定会依据这个而给作业扣分，“这部分交给我，你去研磨生姜，要磨得粉碎才行。”

“什么流言？”莫埃成天宅在寝室，时不时就会跟不上大家的热门话题。

“他们说……”阿尔法德的手停了，他已经完成了这个步骤的顺时针五圈搅拌和逆时针八圈搅拌，面容上带着微妙的表情说，“有人觉得，是那间密室重新出现了，你应该听说过，斯莱特林的密室。”

“斯莱特林的密室，”莫埃捣药的速度很快，他力气大，生姜被他研磨成了极细的粉末，他不以为意地道，“你们都说斯莱特林离开霍格沃茨前留下过一间密室，那里面住着一只怪物，只受斯莱特林继承人的控制。”

“传闻是这样，”阿尔法德说，“有人觉得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放出了他的怪物袭击人。”

“可我们都知道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是谁，”莫埃朝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其他活物也没有魔法痕迹，压低声音说，“如果汤姆真的如此具有攻击性那我反而要庆幸，庆幸他不是那么地好脾气……我们得保守秘密以免引得别人误会汤姆，否则总会有人说‘斯莱特林的级长自导自演干了那些事’，真不知道他们愚笨的脑子怎么会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

……那可不好说。阿尔法德心想。

但他也只能点头应下。

“我还以为你相信了传言，你最近都没有和里德尔走在一起，反倒是我在这里和你一起制作魔药。”阿尔法德本有些担忧他们闹翻，但虽然目前还好好的，莫埃对于那人的过分信任始终让人难以放心。

莫埃不能体会好朋友的忧虑，撑着脑袋看坩埚里眼色绚丽的魔药，后面的步骤没他什么事儿了，闲闲地答道：“我倒是想，他大概是去了鼻涕虫俱乐部或是校长室，最近出事，教授们总是指使他帮忙管理学生。”

“斯拉格霍恩教授这周并没有安排。”阿尔法德忙着用魔杖控制火候，随口道。

“哦——是的，你在这儿呢，说明当然没有安排。”莫埃有些气恼。

要说到这件令人生气的事，阿尔法德和阿布拉克萨斯都接到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邀请顺利加入鼻涕虫俱乐部，现在只有莫埃和希伯来被剩下了。

莫埃对此非常不满，难道他是希伯来之流吗？难道他的魔咒不够优秀吗？要知道，魔法，人际，家世……只要你有某一项非常出众，在那一领域凤毛麟角，就有可能会受到邀请，阿尔法德是因为独特的魔药天赋，而阿布拉克萨斯正是因为网罗了大半个魔法部的人脉而被看重的。

莫埃抱怨了不止一遍，他的成绩也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差，这明明有目共睹。

那是当然的，莫埃不可能加入鼻涕虫俱乐部，阿尔法德想，因为汤姆不允许。

每当斯拉格霍恩教授谈起莫埃，很快就会有人有意无意地提起莫埃做的糟糕事，时间一长，莫埃.贝格这个名字已经在教授心里和闯祸紧紧联系在一起，产生了负面的连带印象。

阿尔法德隐约察觉到了这一点，里德尔不愿意让莫埃被更多人看见，不愿意他发展出更多的人脉，不愿意他变得出众。

就像童话里的少年得到了一只漂亮的宝石蝴蝶，他倾心于它的无暇和璀璨，想要把它占为己有，但出于爱怜，他没有把蝴蝶的翅膀打碎，可也不会允许它飞向更广阔的花园。

于是里德尔打造了一个黑匣子，把蝴蝶关进里面，只对着自己开一扇窗子，全世界只有他能肆意欣赏这只宝贝，能把手伸进匣子里玩弄它。

阿尔法德一度觉得这样的友谊是病态的，他不赞同这种关系，甚至想过莫埃迟早有一天会与汤姆发生剧烈的争执，那么到时候，他一定要在不连累布莱克家族的前提下尽力为好朋友从那位手里争取一点自由。

神奇的是，眼看着莫埃和汤姆的关系越来越好，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出了普通友谊的范畴——挚友，暂且这样称呼，可这场灾难性的争吵至今没有爆发，莫埃到现在都还安安稳稳呆在汤姆建造的黑匣子里。

这种情况下，阿尔法德无法置喙那位的决定，也不敢随意插手这两人的关系，更不敢提醒莫埃些什么，他只好安慰对方：“俱乐部的课题很无聊，即使有里德尔在你也不会愿意去听斯拉格霍恩教授吹嘘他和魔法部长友好关系的，那里是一群政治家的聚集地。”

他还得防着莫埃怒而砸锅，于是死死护着坩埚。魔药就差最后的静置了，不容出现差错。

“我不是非要去，没人愿意用休息时间上课，社交更是毫无乐趣，就算邀请了我多半也会拒绝，但不邀请我又是另一回事了。”莫埃只是不屑于院长偏颇的眼光并且想和汤姆一起上课玩玩而已。

莫埃断然不是一只蝴蝶，他是一条蛇。黑暗、狭小的环境反而使他自在，他一点也不介意、或者说只能接受汤姆一个人透过窗子来看他，或是伸手摆弄他的尾巴。他不爱出风头，更不爱被众目睽睽盯着，否则他会咬人。

咕嘟咕嘟……

阿尔法德最后检查了一下这锅美丽药剂的成色，魔药课作业总算完成了。

非常完美的美丽药剂，通过静置后仍然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等装到水晶药瓶里就会停止。

阿尔法德不愧是能被斯拉格霍恩教授看中魔药天赋的学生，至少在这方面，他和汤姆一样优秀。

咕嘟咕嘟……

【让我……撕裂……】

阿尔法德把两份魔药装好，问道：“完成了，去看球吗，你该不会忘了今天下午有魁地奇？是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比赛，前几周没有比完，于是暂停比赛拖到今天。”

【过来……过来……时间不多……在那之前……要吃掉……】

“大家都去看魁地奇了？”莫埃问。

“大概是？当然，除了我们，确切点说是除了你，因为你所以我才没去看希伯来的比赛，不管你信不信，他上周使的那手特兰西瓦尼亚假动作很精彩……”

“不用了，你去吧，”莫埃飞快地说，迅速把使用完毕的坩埚折叠起来匆匆一塞，话语里有明显的催促意味，“现在就去，看那傻子的什么假动作，我要到楼上看看，你别跟来。”

“你去哪儿？噢别，使用完坩埚要清洗过后再折叠！”阿尔法德忙乱地去收拾莫埃胡乱塞成一堆的魔药器材，可这句魔药大师的忠告莫埃肯定没听见，因为他已经丢下帮助他完美完成作业的好朋友飞奔出去了。

莫埃从门厅登上移动楼梯，从一楼到三楼都没有碰见其他人。魁地奇是吸引全校所有师生的运动，已经好几届没有出过连续赛了三个周末的比赛了，失去汤姆的斯莱特林球队与格兰芬多赛况胶着，打得如火如荼，没有哪个巫师可以拒绝期待这样一场比分反复攀比的比赛，现在正是最激烈的时刻，莫埃能听见回荡在整个校园的尖叫声和唏嘘声。

太遗憾了，如果里德尔在，一定可以趁斯莱特林得势抓住飞贼定下乾坤，可惜他升到五年级后实在太忙，已经退出了院队。同时，莫埃也不再出现在观众席悄悄地、卑鄙地给斯莱特林施以援手了。

莫埃快步在城堡的各条楼道里穿梭，他闻不见对方的味道，听力也不出众，听那道声音雾蒙蒙地，还总被恼人的吵闹掩盖，经常需要趴在墙上辨认方向。

蛇的听力比一般人更差，在这一点上他没法利用阿尼玛格斯的优势，除非他想让自己耳朵听见的东西都像是在水里听陆地上的人说话一样模糊。

三楼走廊一个人影也没有，梅乐思教授办公室的门紧闭着，恐怕也去了魁地奇球场，哪怕是这个年纪他也没有落下魁地奇的任何一场比赛，如果不是魁地奇委员会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关停了近几年的魁地奇世界杯赛，相信梅乐思一定会支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去现场观赛。

窗子被紧紧关着，古老的城堡石墙很厚重，越到走廊深处越安静，那道声音变得明显了不少。

【我要……撕裂、咀嚼……他说不可以直接吞掉……我要撕裂……】

声音好像变得很近了，非常近，就隔着一堵墙在继续往前爬行，可莫埃无论怎么观察里侧的墙面都找不到可以进去的入口，有可能像有求必应室一样存在着机关。

可什么样的房间能够贯穿一楼到三楼，甚至是四楼呢？莫埃有些想不明白。

他举起魔杖靠着拐角的墙壁。还是这个转角，他上一回就因为过分的谨慎而放走了那个怪物，他这会儿必须抓住他。

他们两条蛇无冤无仇，莫埃本对几名受害者没有多少同情心，把事情报告给教授后他就已经完成了自己作为一个学生和第一发现者该有的职责，后续如何都与他无关。

但谁让这家伙到处作乱让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正遭受怀疑，莫埃现在就非得教训它一顿不可。

那个怪物的声音暂时安静了一些，好像有呜呜咽咽的声音传来，声音细细地，不像墙内传来的那么嘶哑。

莫埃无声念咒，魔杖上已经泛起了红光，迅速约过拐角将那道咒语从魔杖上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