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日结束的第二天,创世神从神宫的床上醒来,祂一开始有点懵,直到发现自己身上的薄被——那是安德鲁要求的,神不会着凉、生病、需要被子——并不存在。
祂身上应该搭着一床薄被,祂枕边,应该有一个人。而这些都不存在。
祂坐起身来,那些迷乱的记忆回笼。在幻雾之森,祂和拥有着不同经历和记忆的她同床而眠,日夜相对,两人甚至一同撞见过别人的隐私,本人却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祂只想,是昨晚安德鲁在祂的神宫里喝得太多。就像她以前因为浆果茶......
醉醺醺的异教徒瘫坐在地上,长椅上的神明把手搭在扶手上,目光总不在她身上。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祂的手上——一份完美无缺的艺术品。她看了很久,最后将那只比羊脂更白更细的手捧起,细细地亲吻漆黑的指甲、清晰的关节和修长的指骨。
神明看向她,她红着眼和脸,眼瞳水光潋滟,怎么也看不清。
直到她如同装了重峦叠嶂的雾山一样的瞳里映着祂。
那层朦朦胧胧的水雾是飘然无尘,映出的情欲却那么丑陋肮脏。
祂如梦初醒,欲无声息地抽回手,不想惊动她让她再哭。她今晚总是哭,明明祂已经想方设法替她治好了眼睛,她却哭得更厉害了。
没有一点办法。
她含住了祂的手指。
她的舌头在微烫的口腔里灵活地动着,一时总是擦过祂的手指逃开,一时勾住祂的手指缠得很紧。
祂看上去像一瞬间平静下来,安德鲁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攀上祂的手臂,像某种无四肢的脊索动物顺着祂的肌肉线条一路爬上去。
她以为祂想到了幻雾之森的经历。
安德鲁明白,没有人喜欢噩梦。但是如果有一天,连噩梦也做不起了呢?
她赌祂今晚这场噩梦不愿醒。
她曾经说,神只要用这张皮囊,让她做什么她都乐意考虑。那是一种、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调笑,她不敬重祂,不畏惧祂。其实如今现实是但凡她提出,神都不愿拒绝。
她是异世者,祂是创世神,谁也不肯低下头。
只要她稍微向祂示弱,只要她向随便一个人在祂面前的样子学一点点,神明愿意把幻雾之森那一次次噩梦重演。
她赢了。
神认定幻雾之森的每一个她都是她,现实却又不肯用对鲁比的态度对安德鲁——哪怕她们深处是相同的。狡猾、固执、善于掩饰。安德鲁总是硬邦邦的,不像鲁比。
可是可是,然而然而。
太多警告祂不要走向黑暗的证据。
祂拒绝不了她,像祂情难自禁最后把移开的目光收回在她散落一地的黑发上——已是万分克制后的结果。或许走向黑暗这件事本身不够震慑警醒祂,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一切顺理成章。
没错,一切如她所愿,醒来时那个冰凉的位置也这样说。祂回头看向那个位置,脸上的表情和她来前的每一天一样平静。
祂从来都是看别人的头顶:别人在神前下跪、叩首、祝祷。
祂看得最多的也是她的头顶,因为她总是跪着,低着头。
祂的左腹还在剧烈地疼痛着,如同昨日祂和她在一起,密不可分时祂的左腹仍在灼烧。但祂从她身下抬头,看着她眩晕和失神,看她黑亮的眼睛里蓄满液体,然后映出祂的样子。
好像他们亲密——事实似乎的确如此,他们在做最亲密的事情。好像——
她也为祂......好像她、很爱祂。
后来她抱住祂的肩膀,口中溢出破碎的声音,祂才有了实感。她是在和祂做这件事,不是兰阿,不是帕切克。之前的恍惚和混沌中的动作变得清晰了,祂突然觉得祂永远不会后悔现在的堕落和梦魂颠倒。祂从无数个幻境里被她捞起,灭顶的快慰拯救了祂。
她控制不住想要咬祂的肩膀,祂把自己的长发递到她嘴边,混乱的喘息声里祂摸着她的头,在她耳边轻声让她咬自己的头发。否则灵魂契约会反噬她。
她颤抖着摸到祂瀑布般流泻的白金色长发,手指插入祂发间,微张着唇看着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