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里重新体验一遍自己的记忆,这件事情已经在祂的自我认知范围之外。别提后面祂因为幻觉,无意识中出现在安德鲁面前。
祂睡了一觉,梦里还是幻雾之森。祂还从来不知道自己对幻雾之森印象如此深刻。
和祂的幻觉不一样。梦里全是细碎的、拼不起来的画面和片段。
全部都是幻雾之森里,每一次轮回崩塌的样子。
她在哭,在笑。或者是一个背影,或者是被暴涨的光芒裹住看不清的身形。
祂用了清醒术,醒了过来。
这是祂迄今第二次用清醒术。
创世神睁开双眼,坐起身,手搭在床沿缓了缓。
如果在那一次轮回,这时她会从祂背后很轻地揽住祂,同时又维持着姿势没有压在祂身上一点。像被云朵拥着。
那个姿势应该并不轻松。
仿佛回应祂的想法,一只冰凉的手掌搭在祂手背上。
“怎么啦?”
她手指很凉,目光却有温度。祂能感觉到她在看自己,于是在她的目光下慢慢感受着身体回温。
女音算不上好听,并不清脆婉转,声线还有点低。或许因为平和显得有那么点温情,让创世神感到一丝宽解。
“不舒服吗?怎么会。”
祂知道她的意思。神明之躯,怎么会不舒服呢。
祂下意识对她说:“有点累。”
说完祂有点恍惚。
她好像也愣了一下,没有出声。然后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
“怎么还和在幻雾之森里一样。”
她从自己身边站起,走几步到祂跟前,弯下腰替坐在床边的祂整理衣袍,从领口开始。体贴的举动在特定的时候满是安抚和慰藉的意味。
创世神皱眉。
如果祂在人前,这时候该跪倒一片,瑟瑟发抖地自咎和忏悔。
紧接着,祂小声说别提那个地方。但语气有点说不出来的味道。
那双手一下捧住祂的脸,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易碎又贵重的宝物。
“哎呀,怎么还一直撒娇呢。”
不等祂反应,她已经侧坐到祂一条腿上,手绕过祂肩膀,勉强搭在祂肩上捏了捏。
很轻的重量,像羽毛一样,像随时会飘走一样。
创世神顿了顿,慢慢把头埋进她肩颈。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
她身上没有花香果香,也从没有用香盒或香水。她身上只有很淡的体味,不是汗味或分泌物的味道,更像血肉和肌理透过皮囊散出来的那么一点,只属于她的味道。不贴紧了什么也闻不到。
“为什么觉得累,因为梦见我了吗?”
祂不说话,埋在她怀里慢慢喘息,几乎没有声音。
声音从祂脸旁传来,带着笑意叹了口气,“你看看你,如果我离开,你可怎么办呀。”
祂指尖抽搐一下,反手去抓她在自己肩上捏着的手。
“那你就不要走。”
祂伸手过去,被她躲开了,掌心空空如也。
“可是我应该离开呀,我是异世者。”
别说了——
“我必须想办法回到我的世界,我第一天见你之后,就明白了。”
不要再——
“我能活到现在......”
可能是一瞬间的事,也可能是支撑太久终于崩溃。
祂已经听不太清楚,耳鸣的同时眼前又翻滚着碎成一片一片的画面,全都像被水晕花的彩画,脏得看不清。但祂清楚每一个画面。
“第一次见面......”
“......已经......”
嗡。
耳鸣在一瞬间停止时,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摸摸祂汗湿的鬓角。
“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承诺,才留我一口气吗。”
神在她的抚摸和甜蜜毒液一样的话里闷哼一声,瞳孔几乎缩成一个点。
空荡荡的神宫里那声呻,吟仿佛还有回音,通明空廓的神宫里,浑身湿透的神明狼狈又可笑。
随着祂汗如雨下,幻觉也已经消散。
刚才被释放出去的东西现在又重新聚集起来,甚至更加来势汹汹。好像堵在喉管,又像堵在气管,不然怎么会连呼吸都困难。
“你还好吗?”安德鲁象征性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