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神拂开她的手。
“我不记得。”
安德鲁愣了一瞬,意欲倾泻的一腔柔情无处安放,只能锁在眼底慢慢变凉:“我在心里这么做过千千万万遍。”
“是我的错。是我记错了。吾神。”
神明目及她几乎无懈可击的笑颜,不再言语。
她吝啬的感情和粗劣的骗术是给祂身体里被祂吞噬的那个灵魂,祂隔在中间,分外多余。
“今天我来迟了,让您久等,是我的罪,我这就去审判之域接受处置。”
“我一天的工作已经完成,不打扰您了。”
她不在的时候,创世神已经完成一切事务,不需要她再侍奉。
教完知识,她就该走。神明还要做什么,与她无关,她无权知晓。
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这样规矩守礼。挑不出一点毛病,让人想为难也没法开口。
她作息非常规律,两点一线。离开神宫就回暂时安排给她的住处,几步路的距离。
现在是三点一线了。她离开神宫就准备去找多雅,看看能不能讨一杯果汁喝。
这里最好喝的果汁喝起来像枇杷膏兑水……安德鲁嫌弃地想,比食堂还拉胯,放到她的世界迟早倒闭。
安德鲁正走着,好好的路上突然飞来一道白光,晃花了她一双眼。
心悸感传来,胸口的抽痛让她不敢用力呼吸。
上一次白光耀目,让她瞎了一双眼。
心理阴影还没散。
她战斗意识不强,缺乏实战经验。哪怕她每天谨小慎微,小心警惕,求生避险意识会让她躲避,但却没有立刻召出法阵应对。
体术躲避对上灵活的法术,有点滑稽。
还好她反应还算不上慢,再加上亡灵荒野那一遭,她领悟了不少,法阵瞬间从她脚底排开。
“你杀了普罗米......你蛊惑父神!你该死——”
又来了又来了。
安德鲁闭上眼,视界里一个猩红法阵从虚无的黑暗里浮现出来。
光明术不断地往她身上攻去,安德鲁的一双眼始终没有再睁开,好像放弃了挣扎,一动不动,连法术也没有施。
光明之力源源不断地外泄,全都作用到安德鲁身上去。
她这种狡诈的恶徒,这样做一定有什么陷阱吧。但对方已经不在乎了。
有人发了疯似的,一次次运起光明之力。
普罗米死了,墨丘利尔什么也不做,父神抛弃了她。她想到这里,顿时心神俱裂,恨不得把眼前的罪魁祸首撕碎。
她什么也没有了,哥哥们死了的灵魂都被绞碎,活着的也是行尸走肉。连她的父神也不是她的。
神明也抛弃她了。
以为已经干涸的眼角就此湿润,流下一滴眼泪。
将军垂泪,是悲壮的场景。
她脚下却突然出现一个厚重得接近黑色的猩红法阵,无所顾忌的红光无规律地四射,往复,回环,浩浩荡荡地前来收割。
割破她的血肉,手臂、大腿、膝盖、胸口、小腹,以及那张漂亮的脸庞。
血痕累累。一束红光蹁跹,就带走一片血肉。
金色细光束破空而出,洞穿安德鲁的左腹。
安德鲁下意识伸手捂住,喉头有什么东西涌上来,满嘴铁锈味的黏腻液体快溢出去,被她面不改色地,连同满身的伤痛咽了回去。
另一只手被痛觉刺激得使不上劲地颤抖着,往空中挥过。
法阵逐渐淡去。阵眼上的血人支撑不住地跪倒。
不愧是将军,意志强大,血厚抗揍。
一身是血,还努力去凝光明之力。
“贝彻丝大人,我又哪里得罪您了?”安德鲁终于睁开眼,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叹息。
“我杀普罗米,是因为他该死。您的父神都亲自降临去审判他,您说他该不该死?”
“您的父神如此英明,也会被我这样卑贱的异教徒蛊惑吗?”
“您的一切悲剧的根源都来自于您的父神,我亲爱的贝彻丝。”
“不敢恨祂,不愿恨祂。就只敢来恨我,只愿来恨我。”
“唉。”
安德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法师本来就脆。
最主要的还是,左腹的贯穿伤。
安德鲁掌下一片柔软湿热。
伤口下的那片地方,本该还有两根肋骨。
“走啦,我的贝彻丝大人。”安德鲁另一只手拽住贝彻丝的衣袍后领,用了一个交换法阵,瞬移到了审判之域。
守域霁兽朝她低吼着警告,安德鲁满眼漫不经心,拽着贝彻丝的手随意往前一甩,霁兽吼得更厉害了。
“杀戮之罪,”安德鲁吐字轻轻慢慢,垂眼看着地上的因为疼痛而无意识地蜷缩的贝彻丝,没了半条命,她快失去意识了。
紧绷的咬肌曲线,和握得泛白的双拳,暴露了她还能听见安德鲁说话这件事。
“你这后半辈子,就在审判之域过吧。神子大人。”
光明神在上,崇慕祂的信徒里,这样下场的,贝彻丝不是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