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咂舌。
什么玩意儿。
论收买人心的重要性啊。
林修都蹦跶成光明骑士了,她身边这一个个的可真是非富即贵,平民都能鱼跃龙门。但凡她有点本事,让他们为己所用,想办什么事办不成?
没有传销头子开挂一样的头脑和美色,也没有倾倒众生的手段和魅力,给她机会全是白搭浪费。
给她开个挂行不行啊。
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亡灵法师的素养,还是因为和辛格德相似的灵魂/脑电波频,这福气把她送来了这鬼地方,她是真不想要。
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线,啪地滴落在地上。
治愈神官汗也来不及擦,长吁一口气。
“好了。”
一边擦汗,治愈神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左腹那个伤口......我也无能为力。”
没听见安德鲁回答,治愈神官抬头,然后嘴角一抽。
安德鲁仰着头,生无可恋的样子。她已经吃完了第五个桑普果,犬齿和后槽牙交替磕着果核,咋咋地响,听着抓心挠肺的刺耳。
安德鲁眨眼,“眼睛呢?”
治愈神官愣了愣,“眼睛?”
安德鲁若无其事地接上:“我的眼睛被晃了一下,有没有受伤?”
治愈神官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伤口。
安德鲁点了点头,低头的一瞬间用力闭了一下眼。
贝彻丝那个脑子,也知道利用她的心理阴影?白光那一下,从眼皮开始灼痛,和她瞎的那一次一模一样。
换了件衣服,她来不及休息,就该被押去受审了。
安德鲁没有在审判之域休息的意思,早审完早完事,她还要学神符神语,还要教创世神,她还想让多雅给自己开小灶,想回自己的住处休息。
连同失职的判决一起下来,神官故作高深地念了一大串,总结下来就是关三天小黑屋,静思己过。
不痛不痒。
这小黑屋只供人站着悔过,封锁了一切灵力和光明之力,漆黑一片,人在里面睁眼和闭上没有区别。安德鲁目测只有几平米,她无法躺下伸直四肢。
可能是瞎过一段时间,对这种场景更适应。每天会有人定时送饭送水,带她去排泄排遗,时间是固定的,错过就憋着。
到用餐时间,神仆把饭菜送过来,安德鲁用餐具戳了戳餐盘里软趴趴的不明物体,忍不住笑了。
那是她给多雅描述的面条,她给多雅提了很多次,多雅每次都假装听不懂暗示,安德鲁也乐得逗她,就爱看她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
她被磨了这么久,还是给她做了。就是这看起来怎么这么像面坨坨。
安德鲁三两下解决,把熟悉的枇杷膏兑水味的果汁一饮而尽。
一开始她适应得很好,还想终于有大片时间思考法阵了。后来她发现自己的思维慢慢有些迟钝和呆滞,总是很容易像陷在这片黑暗里一样,陷入灰色情绪的泥潭,才明白这种惩罚的厉害之处。
她第一天领餐都很积极,到了第三天,神仆收餐盘的时候,发现她第二天的餐食竟然没有碰过。
三天里,安德鲁没有出现在神宫里。伊凡向神提出让丽兹暂代她的位置。
人心所向。
神界的人们衷心觉得,这才是正常的。那个人最好能永远关在忏悔室。
安德鲁离开第二天,祂的目光第一次落在那张书桌上。
忏悔室里,她没有再把指甲磨尖,向墙上刻法阵和神符,而是用手指慢慢抚过那些刻纹。
安德鲁眼神放空,她的思维不适合再继续刻下去,墙上也几乎没地方刻了。
她在黑暗里,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么苍凉。创世神第二次见到她眼里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哪怕很淡。
上一次是,她护在兰阿面前,最后被兰阿挡下。她恢复意识后,去抱背着一双丑陋巨翅的少年,却抱了满怀的黑羽。
什么时候,猥劣狡猾,卑鄙虚伪的骗子,也会露出这种神色了?
她张开的手臂停在半空,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眶没有含一点泪花。
黑羽飘落下来,有的眷恋地停留在她的肩上,手臂上。
符文光芒涨涨灭灭,仿佛在悲泣,哀伤的紫光映在她脸上,不能给她多添一点生动。
她的怀里什么也没有,眼里一样空荡荡。
这时,丽兹替祂移走祂颁布的神谕,创世神意识回笼,没有再注意忏悔室的情况,
安德鲁也没有再做什么,一遍一遍地抚过刻纹,让自己平静下来,甚至轻轻地哼唱起歌。
直到第三天,她头昏脑涨,还在哼着同一首歌。
释放她的神仆拉开忏悔室的门的时候,吓得脸色一变,低声念了句光明神保佑。
光照进去,一片白的逼仄忏悔室里,墙壁上全是缭乱的划痕,力度很轻,有好几笔沾了血,触目惊心。
地上侧对着他的人,靠墙曲着一条腿瘫坐着,半阖着双眼,慢悠悠地晃着曲起的那条腿,嘴里口齿不清地,全凭本能在哼着他听不懂的歌。
比唱诗班的腔调还要圣洁。轻柔得像生怕惊醒一个单薄脆弱的梦。
深情又哀伤。
"...Alors soyez gentils,
Ne me laissez pas tellement triste,"
神仆的视线下意识去追随她垂落的手。
露出来的指尖全都被划烂,指缝里都有干涸凝固的血痂,白净的地面掉了稀稀落落的血渣。
"?crivez-moi vite qu'il est revenu..."
神仆发觉不对劲,蹲下身去,发现她左腹在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