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依是吧。”
未着校服的新生在红榜下格外醒目,来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眼镜男,瞧着是又老又年轻。
“我姓崔,是历史五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
他语气还算亲和,没有长辈对晚辈的架势,倒是刻意地把声音压细,仿佛和幼儿交谈一样哄说。
“新学校逛过了吗?需不需要抽空老师带你走一圈?”
游依摆脑袋。
崔石生抬了抬眼镜框便转换话题。
他知晓新来的学生有些特殊情况,因此传递友善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谁知这路走着走着,传递的对象就丢了。
身后的游站在白榜下,已经落后几十步有余,压根就没在跟着他走。
立誓传递友善的大善人眉头跳了跳,对自己一番游说后,又灰溜溜地跑去游依身边。
他开始为游依介绍白榜,当然也没忘记刚才他们路过的红榜。
崔石生顺势说道:“你来了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要像白榜上的同学不学好,看看这通报批评多丢人。”
见她依旧在发呆,崔石生没忍住催了催:“走吧,这些名字难道你还要一一记下呢?老师不建议你和他们打交道,尤其是那个上榜次数最多的解语,也是咱们五班的。”
一道浊气叹过,“可不是什么好学生,上榜不引以为戒还引以为傲上了,屡次不改,她这个人……”
崔石生枚举着坏学生的光辉事迹。
游依亦步亦趋地跟着崔石生,步子却越迈越小,直到和崔石生隔开三米远的距离,她虚焦的视线逐渐聚焦,声音都变得若有似无。
“她好。”
崔石生不小心跟新同学数落了解语一整路,到了教室后他才略觉不妥。
尤其是看见了班上唯二的空座。
他佯装无事,指了其中一个,“你就先坐那儿,不用担心太靠后或者受同桌影响,每次月考过后我们班都会对座位进行调整。好了,开始上课。”
“崔老师,新同学还没自我介绍呢。”
讲台边的男生吊起二郎腿怂恿,班级一呼百应,都开始叫嚣,“多不公平啊,我们刚来都自我介绍了!”
“就是就是。”
“崔老师,她名字是哪几个字至少写黑板上啊。”
“为什么她可以不穿校服?”
“崔老师,她是哪个学校来的?来我们盛阳,也太想不开了吧。”
哄堂大笑,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汇聚在游依身上。
“头发这么长,我们都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啊。
“不会是大美女装羞涩吧?”
“她是不是脸上长东西了?”
“她腿很长啊,是学艺术的吗?”
“把头发撩开啊,让我们看看你长什么样。”
……
又……来了。
熟悉的目光,声音,好锋利,都在她身上刮蹭。
是一群,不知全貌就能点评陌生人的怪人。
怪死了。
青筋在假发下跳,游依的手心,脚掌和腋下都冒出大量冷汗。
她偷偷呼入一口较深的空气,坠腹的沉重让她略微安下来心。
咚——
教室声音戛然而止,一瞬间,好像有无数条看不见的引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挑开了,他们齐齐朝那个方向看去。
“自我介绍啊?我叫解语,解语花的解语。”
门口的解语将校服外套蜷成团搂在胸前,从游依的角度能将她的模样一览无余。
脖颈修长而细嫩,小巧的脑袋,近乎完美的身材比例,光是站在那儿,都能与身后的天空几乎美成一体。
投落在解语身上的目光与自己是迥乎不同的,那些看她的同龄人皆是欣赏,儒慕、钦佩,甚至有望尘莫及。
最先反应过来的崔石生气愤地拍击讲台,“胡闹!你迟到也就算了,瞎接什么话?回去坐好。”
“你也坐下去。”他对游依说。
游依点了头。她战战兢兢地迈开步子,耳边仿佛安静到不像话,这让她甚至能将自己一步一步靠近解语的脚印声也听到清晰。
她曾经设想过一万种与解语重逢的可能,像这样站在解语身后,能将她发尾的轮廓都细细描摹,绝对是曾经的幻想中最美好的梦。
座位上的解语很安静,为了避免迟到被崔石生声讨,她的所有热切似乎都在刚才没理头的自我介绍后消磨。
她戴上耳机,背对游依支起手。
疏远、冷漠,但搭配上美貌就是神秘的距离感,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充满了蛊惑。
游依和周围人一样,悄悄打量着解语。
但她的打量更偷摸,也更滚烫。
游依拿出了一本空白的画纸,展开扉页,摩挲着纸的纹路开始构型。
她在用笔在画下自己眼中的解语。
她找了十几年的,一个完美而对她有致命吸引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