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找点事情做。”花海海在众多黑暗的情绪中搜索出这样一句话,然后不断地坚定它。她坐起来,惆怅地望了望周围的环境,外边的声音已经停息下来。
手边放着凛子路的皮包,她拿出笔记本,从第一页开始翻看起来。第一次拿到它时,她粗略地扫过前面的内容,知道那是一个陌生人的日记,不该看,但现在没有任何东西还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翻来一看,不像日记,更像是随笔。
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是在那个小村庄与祖母一起生活得那些时间。
最开始还有姐姐。
爸爸妈妈把我们留在那里,说要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回来接我们。
祖母每天定时定点起床睡觉,其他时间基本不闲着,我跟姐姐总是跟着她上山捡柴或是采野果。
野草莓、山柿、酸枣、小苹果、姑娘果、山楂,还有一种紫色的小果子,至今都不知道名字,时令一到,应有尽有。
那时跑到山里玩的人很多,果子却吃不尽。
但是现在入山,很少见到人影,也没有见到任何果子,只能看到种得规范齐整的封闭桃园、苹果园等。我见到了浑身长着刺的酸枣树,没看到一颗干果。以前入冬时节上山,总能看到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着几颗干瘪红彤的酸枣。
我下山已近傍晚时分,却看到几个村民陆续上山,我逮住一个询问一番。他告诉我现在的酸枣等不及成熟就已经被有心人全部摘完了,寻常人只能在小摊贩那里也买一些,价格是普通水果的好几倍,并不愁没人买,外边有的是人收购,酸枣现在是可以用来泡酒,还能用来制药,早已不是山野间的普通野果。
而他上山也是有要紧事,是为抓蝎子。野生山蝎一只能卖上百元。
听完这些,我思绪重重,回到了祖母的老屋。因为年久失修,老屋坍塌了很大一部分,不用开门,就能迈进院子。乌鸦从我的头顶低飞而过,一种熟悉而又凛冽的气息充斥在胸膛之间,我站在院子中央的枯草间嗅着苔草的气息,迟迟迈不动步伐。
老屋的生活景象这些年一直荡漾在我的脑海,也无数次在梦里周旋,本以为,我再也回不到这里,但冥冥之中还是有种力量将我指引到这里,那就是对祖母深切的思念和愧疚。
爸爸妈妈那些年极少回来,就算回来也只是吃一顿饭的功夫又忙着离开。八岁那年,他们回来的阵势很大,并且跟祖母说收拾好房子就来接我和姐姐。一听这话我顿时哽咽,放下筷子往外面走,却被母亲抓住手急问究竟。
所有人都在劝慰我,说城里有很多好玩好看的东西,但我哭得越来越凶,直到祖母说了一句“我的孙儿”,将我拥入怀中,我才渐渐好起来。
可我没想到那次不欢而散竟然是永别。出了事故的是我的父母,可我并没有产生比要离开祖母更强烈的难过,还隐隐约约有些庆幸,再也没有人要带我走了。
没多久姐姐也走了,有些难过,但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姐姐拖了两年都没有拿到初中毕业证,那是一所非常宽松的学校,只要正常上学,都能顺利毕业,但她没有,因为她的中学生活都跟顺子那群人混在一起,没去过一天学校。由此她跟我和祖母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很少。她走后,听说顺子跟她一起走了,很多小伙伴都松了一口气,包括我。
大约过一年左右,她换了身行头回来,就像海报上的漂亮女人,我差点没认出来。本来很替她高兴,不过她说要带我走。我牢牢抓着祖母表明我的决心。
“我都听说了,我们不在的日子里,他们开始欺负你,你只有待在姐姐身边,姐姐才能像以前那样保护你。”
“可是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我义愤填膺道。虽然有不少人因为姐姐记恨我,但他们并不像姐姐顺子他们那样威压别人,他们用石子丢我表达不满,但从不会在我身上留下伤口。
同时我最好的两个伙伴还是留在我身边。我并不觉得日子有多难熬。
我下了誓死的决心,不会离开。我的话也是一场毛毛雨,并没有让姐姐感觉一丝一毫的震动。
因为是姐弟,所以我们同样倔强,她一定要带我离开。她一直给祖母做工作,说外面的世界非常广阔,走出去才能接受更好的教育。问她要不要一起走。
祖母摇了摇头表示不肯:“这里装载了我的一切,走去再美好的地方都不会让我安心,你带子路走吧。”
姐姐让顺子把我抱上车,即便我拼命哭喊,他们也没有任顾及。外边的山和树在我朦胧的泪眼里一茬茬略过,对我而言,更像是我徒步翻越了那些高山,疲倦让我停止挣扎。等我醒来,已经是在一间我看不穿的房子里。我第一次感受到我被打败了,消极的力量便从此驻扎在我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