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买了十只鸡,中间夭折一只,六母三公,我是那三分之一,虽然对我格外关照,可其他同伴她同样爱惜,也会一个个地抱它们玩。
她的邻居是个独居的老女人,平时不怎么交谈,那天却突然闯到家中来指着我装作熟稔地跟花海海说:“你这公鸡得宰了,不然浪费粮食,大家都是这样做的,我昨天把我们家的30只公鸡全部解决了。”
花海海一脸骇然,没有说话。
老女人似乎看出花海海顾虑,笑嘻嘻道:“如果你不敢,我来帮你。”
花海海猛然摇头,赶紧道:“我不想杀他。”
老女人疑惑道:“那留着他干嘛?只会浪费粮食!”一直唠叨个没完。
到了晚上,那个人也戏谑她:“它们的腿应该很好吃。”
“能不杀吗?我一个都舍不得,母鸡已经都开始下蛋了。”花海海与他商量。
虽然她清楚在人的常识里,鸡是桌子上的食物,可这些家伙一开始来到她身边时,她对它们的定位是朋友,而不是食物。
他自然不太乐意,花海海继续与他说道:“你知道吗?如果有上辈子,我感觉我应该是一只鸡。”是真的,花海海觉得自己上辈子是一只孕育了好多生命的母鸡。说出来也是难为情,但她想触动那个人。
他觉得好笑:“你是鸡,那我是鸭子?”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可能是猴子。”
“为什么是猴子,我讨厌猴子。”他说道。
“直觉。”花海海很认真。
就这样,直到冬天来临、花海海离开前,我们九个都是好好的。
新年前几天,花海海要回去看望家人,哭着跟我们道别:“家里会来别人,可能要吃你们的肉,你们见谅。应该就是你们两个,冬天确实很冷,不太好过,挨一刀,重新选个归宿吧,世界这么大,可以去别处看看,我已经为你们祈祷过了。”她指着另外两只大公鸡说道,走之前还不舍地抱了它们。
它们俩荷尔蒙旺盛,没少欺负我们七个。其实比起大部分的鸡来说,它们两个已经足够挺幸运,当然我更幸运。作为餐桌上的食物,快餐之王,大部分的鸡寿命只有三十天,迅速得从未见过蓝天,也从未感知到存在的意义。
我们每天在花海海的照拂下至少能够吃上几十颗大米,她经常给我们开小灶。
她走得第一天,我们就没吃饱饭。
第二天来了两个老人,是那个人的父母,刚来还没歇脚,就开始烧水撸袖子,拿我们开刀。是的,也包括我。我们三个大公鸡。
戾气无比的手,让我们出于本能不得不瑟瑟发抖。
那个人白天睡大觉,没法救下我。我在一阵扑腾之中结束了我的第一生。然后我的意识跟着一阵东风自然向她寻去。那是花海海思念的家,确实很温暖,没有我们,她也笑得很开心,比那个他强多了。我那时就想,花海海,你离开是对的。
我就那样看着她,她在跟一个人打电话,争执片刻后瞥过头,眼泪顷刻间朦胧了她的眼睛。身边有人,她不敢哭得太招摇,毕竟说出来谁会信,她是因为一只鸡的死去这么伤心。
可还是吸引到了旁边的人,她的妈妈注意到,却没有多问。
花海海低估了自己的眼泪,不是几滴就可以结束的。她以锻炼身体为由来到户外,彻彻底底地哭起来。我感应到她在伤心:她难过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我。然后一遍遍地看手机里有关于我的录像和照片。
我不是很懂,却又好像明白。
又一个三月,她再一次奔赴。她回来后第一件事是跑到鸡窝确认我的存在。我不在了,我的□□硬邦邦地躺在冰柜里,因为那个他阻拦及时,我没有被大卸八块。
她一直在生气,冲他发火:“为什么拜托你一点小事,你都做不好,你明明知道它对我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