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看宝娴杯中喝尽,又倒了牛乳茶给她,给喜塔腊氏背后塞了个软软的芙蓉靠背,才奉承道:“太太您是个尊贵人,和她们那些不懂事的计较什么,没得气坏了您的身子。您不如喝碗茶消消火气,和格格亲亲热热地说说话,排解一下,岂不更好。”
春花用帕子捂了嘴,乐不可支道:“太太瞧她这张嘴儿,这样会说话,莫不是偷偷吃了太太的糖?”说着就要去扯她的脸。
春燕耳根一热,未施脂粉的脸上洋溢着甜美的光彩,羞红着脸赶忙遮了脸,逗得众人皆是一笑。
屋里侍候的丫环们大多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轻又有眼色,见喜塔腊氏不虞,自然赶着逢迎,屋里更是一片欢声笑语。
喜塔腊氏也是被哄得转颜露了笑,她轻轻揽着女儿问这几日过得如何,宝娴嘟嘴,气哼哼的道:“前儿我不过小病一场,妈妈她们就管着我哪里都不让去,可我实在闷得很呐。”
喜塔腊氏闻言倒是满意的颔首:“正该好好治治你这皮猴才是。”想了想又道:“看在她们平日还算用心的份上,外面送来的点心还好些没吃完,白扔着怪可惜的,就赏她们两匣子罢。”
春花笑着道:“这可是他们的福气,就连我们都吃不着这么好的点心呐!”语气虽然欣羡却并不嫉妒,反是透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机灵俏皮。
春红笑着嗔了她一眼,才笑着打趣了她几句。
喜塔腊氏微微一笑,也不搭理这几个小丫头斗嘴,对着女儿道:“前个你大舅母送来些花儿,我瞧着倒好看,让她们给你挑几盆,摆到你屋里去,可好?”说着又摸摸女儿小了一圈儿的脸蛋,心生怜爱。
宝娴嘴一嘟,有些不大自在。但这样的时代,冬日花木栽培本就不易,因此宝娴闻惯了熏香气味,倒也想念起了花木的清新气味,点头如捣蒜:“额娘,我的好额娘,给了我可不许后悔哦!”
喜塔腊氏不禁莞尔,摇头轻笑:“不反悔。”
母女俩相亲相爱一番,宝娴不时说起兄长们送来的那些有趣的小玩意的事,笑容显得得意洋洋而又生动活泼,尽扫前几日的憔悴。
喜塔腊氏摸摸女儿的小脸,搂着女儿娇小的身体,不管女儿听不听得懂,只是柔声和她说些与兄弟们相处,为人处世的道理和窍门。
宝娴一边听一边暗暗钦佩自己的母亲,只觉她虽然也有着身为贵女的傲慢,但也不缺乏心机,实在是个既懂得生活,又不失大家体面的贵妇人。
母女俩一阵亲昵,喜塔腊氏慢慢止了口,对着春燕手一扬,便见她从外间取了一个黑漆食盒进屋,揭开一看,却是一盏白生生、嫩乎乎的奶豆腐。
春燕从食盒中取出奶豆腐放于炕桌上,喜塔腊氏推至女儿面前。
宝娴闻着这味道便皱了皱鼻子,讨饶似的拉拉额娘的袍角,却见喜塔腊氏将衣摆抽出,抚平身上桃红洋花漳绒袍子的褶皱,笑盈盈地道:“快尝尝,这次好吃的紧。”
宝娴嘟着嘴,强忍着腻烦用小银匙舀了勺脑豆腐送入口中,却忽的眼中一亮,捧着汤盏吃得眉开眼笑。
说起奶豆腐,因着府里人吃奶豆腐,多是以羊奶为主料,因此制出来的奶豆腐膻味极重,宝娴吃不惯,因此每次府里做了奶豆腐,她都恨不得躲得远远地。
这次吃的奶豆腐味道却有不同,虽仍能吃出是用羊奶制得,却又好似有些干果的清香味,不仅不会感觉腻,而且没有一点膻味。吃上去奶香浓郁,鲜美软嫩又不失嚼劲,竟然极合宝娴的胃口。
一盏奶豆腐很快吃净,喜塔腊氏促狭地问道:“好不好吃?”
宝娴挠挠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甜声说道:“好吃,一点都不膻气呐!”
喜塔腊氏从襟上取下帕子,给宝娴擦擦嘴上的奶渍:“喜欢就好,这东西补人,合该多吃些才是。”
南花笑着接口:“格格不知道,太太为了您能多吃些,可是耗费不少,便是这楚膻的方子,还是寻了简亲王继福晋学的呐!”
喜塔腊氏若无其事地转过脸,耳朵却渐渐泛起了粉红。
宝娴心中又酸又软,脸上也发了热。
她把脸埋到喜塔腊氏怀里,嗅着额娘身上的香气,想起自己前岁风寒,病得极重,劳动的全府不得安宁,喜塔腊氏更是足足瘦了一圈儿,直到自己病好,身体才好些了,心中只觉自己对亲人有些过于严苛了,不由暗暗愧疚。
宝娴的心结也渐渐消弭,虽然对如今的父母仍有些隔阂,却也明白不过是时代的差异造成他们三观的不同,眉眼越发甜软。
喜塔腊氏虽未觉出女儿的心态转变,但被软乎乎的小女儿贴在心口,心里也柔软的仿佛要化成一团水,神色越发慈爱,嘴角也带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