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溪面色微变，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将脸埋进黑暗里。

张井淳心里慌了慌，贴近她跟前，柔声道：“是这段时间课程排得比较紧……那我以后只要没课就回来，好吗？ ”

程溪心里一软。

“好了，我没生气。”她转过身，笑了笑，“进去吃饭吧。”

移步往包间走。

张井淳一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箍在那里。

过道里昏昏欲熄的灯光下，他静静地凝视她的脸。

多日未见，此时此刻，他只想跟她单独呆在一个空间，同她多说会儿话。

近在眼前，却还是想念。

他想牵她的手，抱她入怀。

也想要同她亲吻，尽情地发泄这些天的思念。

可这些，他通通没有立场去做。没有她的允许，他什么都做不了，连身体的接触也只能竭力克制。

未来，甚至可能还要被迫将她拱手让人，一想到此，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程溪。”他轻唤她的名字，将她抵在墙边，俯身与她额头相抵。

她只觉心乱如麻。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耳边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正当她以为那件事将不可避免地再次发生时，他只是以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

一切仅止于此。

返回包间，张井淳不再喝酒，安静地坐在程溪身边，给她添饭加菜斟茶倒水。

她捧着碗想要抿口汤，忽然被他叫住。

“等等，先别喝。”

“嗯？怎么了？”

她侧过头，只见他从衣服兜里取出个发圈，伸出手，帮她把披散着的一头乌发细致地整理到耳后，一丝不苟地束拢，“束起来吧，免得头发吃进嘴里。”

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他旁若无人的举动，让程溪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好在大家都沉浸在吃饭喝酒聊天里，并未有人注意过来。

“你怎么会有发圈？”她问。随身带着这种女生的东西，只有一种可能，他交女朋友了？

好似一眼洞悉了她的猜测，张井淳无奈提醒：“一个月前，你忘了吗？”

程溪这才想起，这发圈是一个月前她拉着他一起逛街的时候，在一个摆摊的脑瘫女孩子那里买的，她悯心大起，大手一挥，将女孩所有的发圈一并买下，还随手给了他一把，让他随身带着一两根，等交了女朋友以备不时之需。

脸颊微微一红，她垂下眸，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甜甜的，酸酸的，涩中带点苦。

手机忽然响铃，程溪接起，下意识按了免提，韦雪洪亮的声音从那头传来，简洁明了：“来云城了？赶紧过来，点了几个男模，好看死了！”

声音过大，饭局瞬间陷入了一种出奇的安静，程溪只感觉到被众人齐刷刷的视线携裹着。只是一瞬，又都恢复原样。

此刻，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挂断电话将韦雪的下一句阻断。

马上又有微信消息提醒，点开，果然又是韦雪的：【这些个男模虽然颜值上差你那个小男友一大截，但也算得上秀色可餐，人总要尝尝新鲜。】

程溪回了句：【男模可费钱了！】

韦雪不以为然：【花点钱享受一下怎么了？我是没你的福分，能天天对着比男模还帅的小男友，我家那个我已经腻了，出来找找新鲜犒劳自己。】

程溪笑了出声，回道：【那你怎么不分手？还是舍不得吧？】

这话一发过去，那边果然没了消息。

她叹了叹：“恋爱脑啊恋爱脑，该怎么治得好。”

饭局结束散场。

舒亦如款款走近，跟张井淳打了声招呼：“走了，明天见。”忽又试探性问了句，“要一起到校外附近的河边散散步吗？正好有点事想跟你探讨一下。”

“有什么可以手机上说。”张井淳一口回绝，“抱歉，我们先走了。”

“……行。”舒亦如也不再多说，只看了程溪一眼。

夜色笼罩在城市上空，程溪抬头望了望，天幕之上挂着几颗星星，冲着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晚风微凉，心情愉悦。

“你回去吧，我走了。”程溪准备叫个车回桐城。

张井淳一把牵扯住她的手腕，似命令又似祈求，还有些委屈：“你能不能不要去……”

“嗯？去哪里？”程溪怔了怔，又立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笑了，“你想到哪里去啦，我不看男模，男模有什么好看……”

她对自己的口是心非感到羞耻。

但，哪个女生不好美色呢？

她抬眼，视线便落在张井淳那张过于干净俊隽的脸上，忽而对韦雪的话很是赞同起来——颜值的确没得说。

接着下滑到他的脖颈，当真线条流畅，如同精心雕刻的弧线，忽又注意到他的喉结。

竟然连喉结也那么的好看，纯情中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性感。

一瞬间，她才惊觉，不是弟弟，是男人啊……

她心中晃了晃，就那么伸出手凑到他的喉结上摸了一下。

一下还不够，紧接着一下又一下。

猛然回过神来，见张井淳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里有种浓浓的情绪，如同深海的漩涡，似乎要把她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她觉得她快要读懂了，这大概是危险的信号。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必须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赶紧回宿舍吧，早点休息。”她说。

“学校查寝不严。”他抓住她往回收的手，“还有时间，跟我去个地方。”

她心里一紧，眼神飘忽，无端猜测：难道他要带自己去那个地方？

当她跟随张井淳站到了最为纯洁的海洋馆大门外时，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真是无耻啊无耻。

这是她之前某段时间一直想去的地方，只是那时候忙于工作，一直没能抽空出来，后来便忘在了脑后。

海洋馆里，她轻脚慢步地走走看看，张井淳跟在身后，静静看她。

看她的背影，侧脸，眉眼，头发，甚至是圆润的头骨。

她漫无目的地驻足，又饶有兴致地往前，光影交错，粼粼水波打在身上，仿佛置身于深海的梦幻之中，她看着那些五彩斑斓的珊瑚，游来游去的大鱼小鱼，忽然说：“对这些海鱼来说，这里就是它们的海，但它们就永远被困在了这里，再也无法回归到真正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