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扇门突然发出响声,枕槐安抬头看过去,正好和奚流对上视线。
“这么快?”枕槐安坐在一堆瓶瓶罐罐之间,头发抓的有点乱。
三个字,让奚流尾巴翘上天。
“我厉害吧?”他扬起下巴,连句敷衍的夸夸都没等到,又凑上去撒娇,“不快点怎么赶在你自己出去之前解救你?”
“滚远点,监控那头还有工作人员看着呢。”枕槐安躲开他要往自己身上挂的胳膊,从地上拿起一个药瓶塞过去,“安眠药。”
没等奚流看看药瓶上还写了什么,他指着地上其他东西接着说:“茶、咖啡、还有一点噪音,听见了吗?这到底是想睡还是不想睡?”
“你觉不觉得这儿的灯太亮了?”奚流问。
他的房间光线比较昏暗,刚刚过来只以为是自己眼睛不习惯,听枕槐安这么一说,才觉得这灯光有点刺眼了。
枕槐安抬头,眯着眼看了看:“是有点。而且没床没椅子,就那么一个圆木头,不知道是枕的坐的还是单纯摆着的。闹钟我看了,二十分钟响一次。怎么看都是不想睡,但为什么有安眠药?”
奚流想了想,说:“也可能是不敢睡?”
“噩梦?我试过了,失眠我也试过了,都不是。而且你看这个。”枕槐安掏出一张卡片递给奚流,正面和奚流拿到的那张差不多,只是句子的顺序不太一样,背面也是一行字。
“闹钟会抢走重要的东西。”
“先不说怎么抢走。”枕槐安疑惑道,“为什么定了那么多闹钟?”
“那是什么?”奚流没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而是指着角落里大小各异的记事本问。
“各种日记。”枕槐安从左往右指着说:“和爱人的,和朋友的,和家人的,生活的,兴趣的,最边上那几本是小说,没什么共同点,可能是凑数的。”
奚流随便拿起一本翻看。比起日记,这些更像是记录,趁着自己还记得,用最简洁的语言,记录下每一个细节。
枕槐安也说:“不过我觉得除了恋爱那本,别的都像是记录做的梦。”
最左侧的记事本明显比其他的要更大,也更厚得多。翻开第一页,奚流看到里面贴着的照片,直到为什么进来前要分组了。
这本也是记录,是为了填补爱人记忆空缺的回忆录。
他和枕槐安这一组的角色是一对恋人。
除了江殊彦,其他两组很可能也有什么角色关系。
奚流掏出口袋里的小本子,递给枕槐安,说:“你还真得等我拯救你。”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是一对恋人,我每天都会忘记你,但每次都会对你一见钟情。”枕槐安翻看着,奚流将重点口述给他,“答案肯定跟睡眠有关,这里总提到你脸色差,看起来精神不好,而且你看第一篇和最后一篇。”
说完,他坐在旁边,安静等枕槐安看完。
“醒来后突然哭,还有这句。”枕槐安翻到最后一页,“是不是在做梦,可明明还没醒,为什么就要失去。”
“嗯,”奚流说,“我猜和梦有关。”
“我也觉得,而且你有没有发现。”枕槐安停下话,再次翻看日记确认后说,“这里的我除了第一天,就没在你面前睡着过。而且两次身体不好都是在和你住一起的时候,中间那一次只是不太高兴。”
奚流把头伸过去,就这枕槐安的手又看了一遍。
床边,一直动,分开睡。
“明明还没醒,为什么要失去。也就是说醒来等于失去吗?”枕槐安想着其他几个记事本上的内容,如果那些是梦境,只不过是一个真实得好像在其中度过了几十年一样的梦境的话,“醒来就会失去梦中重要的人……或者重要的东西。”
答案呼之欲出,奚流却说:“做点附加题怎么样?后面说不定有用。我忘记你之前,你是可以正常睡眠的。”
他把日记翻回第一页:“醒来之后虽然会哭,但很快就没事了,还能和我开玩笑。既然会哭,应该是不想做梦的吧?但是你看这里。”
白色的药瓶举到枕槐安眼前,指尖按在一行小字下方。
“功效:提高梦境出现的几率。”
“写的这么白话,明显是个提示啊。”奚流放下药瓶,拿起一罐茶叶,果然配料表一栏只写着干树叶三个字,“闹钟响过吗?”
枕槐安没回答,而是问他:“你进来的时候带耳塞了吗?”
“耳塞?”
看来是没有。
“耳塞眼罩挡住噪音和光,茶和咖啡都是假的,闹钟根本不会响。”枕槐安走向紧闭的房门,“如果现在的我是在你失忆后的那段时间,知道自己只要做梦就一定是个好梦,你猜我会不会去梦里寻找一个不会忘了我的爱人?”
哪怕醒来后会更痛苦。
爱人不在身边的话还可以骗自己,可如果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问你是谁,还能骗的下去吗?
如果醒来后立刻会被迫接受残忍的现实,还敢去梦里寻找那个记得自己的虚假的爱人吗?
想要沉浸在美梦中,想要在梦中找回失去的,却不得不随着醒来一次又一次地失去。
“困扰着你的疾病是?”
“过于真实的美梦。”
第三个房间有些不同,这里的屋顶大概是前两个房间的两倍高,且四面墙上各有一扇门。枕槐安挨个看了一遍,其中两扇门上是同样的问题,另一扇门在问法上有些不同。
“疾病是什么?”
房间里没有人,只放着一套巨大的桌凳和书架。凳子差不多到枕槐安胸口,上面什么都没放,桌子有快三米高,站在下面看不到桌面。
奚流拖着枕槐安爬上去,和书架上与其他物品等比放大的书籍不同,偌大的桌面上孤零零地放着一个正常大小日记本,里面夹着一张卡片。
“你伸不开腿,直不起腰,只能蜷缩着。”枕槐安蹲在凳子边缘,将卡片背面的字念出来,递给奚流,再翻开日记本。
奚流接过卡片没看,伸手张开双臂:“你先下来。”
枕槐安没搭理他,合上本一翻身,手撑着凳面自己滑下来,走向其中一扇还锁着的门。
“这就知道了?”奚流跟上去,接住枕槐安扔过来的本子。
里面只有两页写了内容,时间间隔很远。
一页是儿童字迹的一句:“希望我长大后比窗外那棵果树还高!这样摘果子的时候就不用爬上去了!”
另一页是写得过于潦草的一句:“为什么还在长?”
实在是过于简单的答案,但枕槐安对自己制造不顺利没什么兴趣。反正错了也没有惩罚,先试了再说。
“困扰着你的疾病是?”
“不断生长的身体。”
“咔哒”一声,屏幕亮起代表回答正确的绿光,门却打不开。
“你去试试那边的。”枕槐安皱了皱眉,指着对面的门让奚流去试,自己走向剩下的那扇门。
绿光亮起的同时,身后传来答案错误的提示音,刚想过去看看,面前的门开了。
少女呈大字型仰面躺在地上,听到动静抬了抬头,脸上的无聊一扫而空:“这锁果然是双向的!”
枕槐安疑惑:“双向的?”
“对啊。”方文意站起来,打算先去看看终于解锁的新区域,“我这边之前开了一次,你那边刚才又开一次。”
“但是刚刚……”
“小树!答案是什么啊?”奚流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枕槐安小跑着过去,再次输入同样的答案,门锁响起错误警告,屏幕亮着红光,他看着和其他几扇门不完全相同的问题,回过头问跟上来的方文意:“你门上的问题是什么?原话还记得吗?”
“困扰着你的疾病是。”方文意回答。
枕槐安让出位置,方便她去看门锁上的问题。
她看了眼问题,后退两步坐下,掏出一张卡片和一副纸笔:“一会儿再研究那个,先互通下信息吧。”
奚流第二次看着高中生突然从口袋里掏出纸笔,依旧不是很理解:“现在小孩都这么复古的吗?”
“不是,这都进来之前找沈语秋要的。”方文意解释道,顺便表明自己属于现代派,“手机上能写能画的,谁平时没事口袋里装白纸铅笔橡皮啊。”
她在纸上画出三个房间和房门的大致位置,奚流补上自己的房间,枕槐安则拿起卡片。
“她牵起你的手,只有这时你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两人向方文意简述了先前的游戏过程,特地强调了貌似可有可无的“原因”。
“我的答案是无法理解语言。”方文意说,“房间里所有字都是乱码,但其实就是英语,所有字母后移一位,写的b其实是a,比如ifmmp就是hello。不过这个应该不是正经解法,要不遇上个沈语秋那样的岂不是直接困死在里面了。”
她将纸翻到另一面,密密麻麻全是英语单词。俩学语言的重本毕业生,谁也看不懂,谁也没接,谁也没好意思说要是他俩去那个房间也得困死在里面。
“总之,”方文意把纸翻回去,“我听不懂别人说话,看不懂文字,连自己说的写的也不行。任何语言对我来说都是乱码。至于那个类似原因的东西,应该是不想听别人说闲话。你们俩在一起的话,那我猜我隔壁是殊语,有提到遇上了一个人,她不能说话,却可以靠触碰让自己想说的话直接传到其他人脑中借他人之口说话,应该是指她。”
“你打不开她的房门吗?”奚流向她确认。
“打不开,”方文意在房门的位置画上双向箭头,“我这边两扇门的锁应该都是双向的,一开始哪个都打不开,还以为有别的机关,白忙活半天。”
“也可能是她能出但你不能进,奚流可以在我的题目解开前进我的房间。”枕槐安补上箭头,在疑似江殊语房间的位置补上线条,“她可能和奚流一样是最里侧的房间,如果能从外面打开,她就不用解题了。”
“如果有第八个人,应该是在这里,”奚流指着图上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我俩估计是被放过来给你们开门的。只有一边回答正确的情况下,从外向里进可以,从里向外不行,最中间的要两侧都回答正确才能开门。这样的话全部房间都得出正确答案所有人才能聚齐,要不要这么严格?”
江殊语穿过无人的房间,就听到最后这半句,问得驴唇不对马嘴:“你们进来的时候也戴着口罩?”
“殊语!”听见熟悉的声音,方文意立刻回过头,向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伸手,“我猜你有能让别人替自己说话的超能力!”
“嗯?”江殊语把手搭上去,“你怎么知道的?”
方文意简单重复了自己得到的信息,顺便拿着写满英语的纸张向江殊语求夸夸。
奚流:“什么口罩?”
“没事,我进来的时候是戴着口罩的,”江殊语坐到方文意旁边,“因为这个猜了半天哑巴啊失语啊,结果是靠触碰才能告诉别人自己想说什么。”
“原因呢?”方文意问。
江殊语:“什么原因?”
方文意解释道:“就是有一个类似原因的东西,像我是不理解语言,得到的信息中有一条就是不想听到别人说闲话。”
“啊。”江殊语突然反应过来,“我确实不能说话的话,那应该是别人不能理解我话语中想表达的意思,还以为这个是答案的提示来着。房间里找到的信息不多,最有用的其实是最开始的卡片。”
她将卡片背面朝上,放在几人中间。
“我牵起她的手,心中所想从她口中说出。”
方文意将刚刚三人互通的信息简述给江殊语。
“总之,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等他们三个出来,以及找到这扇门的答……”方文意话说到一半,看到亮起的绿光,强行改口,“现在可能就剩一个了。”
“你输的什么?”奚流凑过去问。
“愿望。”枕槐安答。
不要先于我忘记,那就我先忘记。
想要沉浸在美梦中,那就深陷在过于真实的梦境里。
无法靠语言表达,那就直接传达到对方的意识里。
不想听见闲话,那就什么的听不懂。
抛开实现的方式和结果,“疾病”确实是各自的愿望。
“还是两个任务。”他直起腰,手从屏幕上收回,“还有一个问题。”
门仍旧紧闭着,屏幕上再次出现一行字。
“为什么要离开?”
“不行。”枕槐安瞎蒙了几个答案,全是一片红光,“老老实实找线索吧。”
“那互相找找有没有什么漏下的信息吧。”奚流拉着枕槐安,往另外两个房间去。
都是卧室的布局,方文意的房间里放着许多画板画册,上面是各种各样的简笔画,看起来不像是出自一人之手,大概是用来和他人沟通的方式。江殊语的房间里则是放着许多沟通类书籍,桌上放着几张问卷,每一行都写满了答案,可答得全是与题目无关的事情。
“爱丽丝梦游仙境?”
一排的语言艺术中,一本儿童文学显得格外特殊。
奚流看过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仔细确认过架子上每一本书的书名,又跑去旁边的房间翻那些画册。
果然,其中混着一本手写乱码,和一本完全是文字的印刷书籍。
他和枕槐安英语一个比一个差,虽说不至于一丁点不认识,但有现成的英语学霸干嘛不用呢?
奚流拿着书要去寻求援助,刚走到门口,其中一扇原本锁着的门打开了,至于门后面是谁,不用看走过去看也知道。
“开了?这就开了?!你也太厉害了吧!答案是什么啊?我猜了那么半天都不对结果你这就打开了?有人吗?我们不会是第一个出来的吧?但是门开着啊。”
“你们是第一个出来的,倒数第一个。”江殊语从门后绕出来,就光看见自己的傻弟弟跟在沈闻枫身后,“沈语秋不在?”
“哼哼~”江殊彦扬起下巴,不知道在骄傲什么,“我是倒数第二个!”
方文意走过去站在刚刚打开的房门口往里看,左右各有一扇门,右侧门锁的屏幕亮着绿光,但仍关得严严实实,估计是沈语秋的房间。她在纸上补齐房间的位置,心里默默祈祷自己刚刚随口说的话不要成真,可别真让沈语秋遇上什么英语读写。
几人重新聚集在中央的房间,江殊语把目前已知的信息讲给刚出来的两人,方文意踢了踢江殊彦:“来吧倒数第二,讲讲你怎么出来的。”
江殊彦回答的异常简洁:“不知道!”
“我来说吧,他的题基本也是我解的。”沈闻枫语速放得很慢,像是边想边说,“江殊彦的答案是无法体会到情感变化,原因是觉得人类的情感太复杂,我的是在黑暗中会伤人,原因……应该是不想看到别人受伤的样子。”
“这也行?”奚流靠在打不开的出口上,抬头看着巨型书架上一排排的书籍,确认上面有该有的那一本,随口搭话,“亏你能猜出来。”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