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枕槐安试图捍卫自己的领口:“你干嘛!啊!一个两个都什么毛病!”
关于沈文风,沈闻枫对沈语秋讲了全部,对江殊彦只说了纹身是碰巧和自己同名,怕尴尬才一直藏着。此时站在门口,看着扑到别人床上的江殊彦,沈闻枫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压根不该现在告诉他。
毕竟他也没想到,为了看纹身直接上手扒人家衣服的人,自己身边还能有第二个。
他拍拍身旁探头探脑的弟弟,说:“去吧,扒都扒了。”
看过纹身,把随便扒人衣服的暴徒们轰出去,关好房门。奚流凑到枕槐安旁边问:“你告诉他们了?”
枕槐安整理着衣服,应了一声:“嗯。”
奚流撇撇嘴:“合着我的特别对待就持续一天啊。”
枕槐安:“你不还有别的特别对待吗?”
“嗯?”
视线相接,疑惑的目光跟着另一道的指引,逐渐向下。
一人干咳两声,红着脸别过身去,一人调笑着开口:“这可绝对是只有你有的特别对待。”
几秒的安静后,他接着说:“我问你,你确定你喜欢我吗?想当我男朋友,想跟我亲嘴、想跟我上床的那种。”
“嗯。”奚流点点头,“确定以及肯定。”
“你也能确定你能接受在我心里,另一个人的地位大于你吗?”枕槐安顿了一会儿补充道,“虽然他已经不在了。”
“嗯。”虽然觉得这么说有点不尊重,更不能这么对枕槐安说,但是奚流并不会在乎对方有多惦记一个死人,“我只在乎现在,还在你身边的人里,我是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哪怕我连对你的喜欢都不那么纯粹?”枕槐安问。
奚流反问:“你又怎么确定我对你的喜欢就很纯粹呢?”
“那我再给你一个特别对待,要不要?”枕槐安突然说,脸上依旧开始隐隐泛着红晕。
“什么?”奚流问。
枕槐安趴到他耳边。
“你你你你你!”没有出现意料中充满暧昧的场景,奚流直接扑上去捂了他的嘴,“说什么呢你!”
“怎么了?不想吗?”枕槐安扒开他的手,想了想又抛了个炸弹给奚流还在震荡的精神世界,“我没跟过别人,也没病。”
“我的小祖宗啊你快闭嘴吧!”奚流重新捂上枕槐安的嘴,差点没给他跪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大学那个逗逗就发火的清纯小帅哥呢?怎么自己到成了纯情的那个?不是,等会儿,谁追谁啊?
“我想想啊,我想想……我想想从哪开始说。”怕他再说出什么惊天骇俗之语,奚流在脑中飞快地组织着语言,捂嘴的手按得死紧,一时半会自己也捋不明白,只好先提出个问题,“为什么说对我的喜欢不纯粹?因为还惦记着你发小吗?”
“是也不是。”嘴上的手终于松开,枕槐安揉着脸说,“我对你们谁的喜欢都不纯粹。对他是因为从小的照顾,因为没来得及给的答案……因为愧疚,因为他死了,死在我身边。对你是因为你对我好,可能也因为关于他的一些巧合。……总的来说,都是因为你们对我好,而我觉得我亏欠你们。”
“就这样吗?”奚流突然笑起来,问,“那岂不是只要我一直对你好,你就会一直喜欢我?太简单了吧?”
他正了正神色,继续说:“照你这么说,我对你的喜欢更不纯粹。我呢,我承认。一开始就是看上你这张脸了,哪怕确定自己喜欢你之后也一直没表白我也说不好是因为什么,可能是还不确定自己是想谈个恋爱玩玩还是认真的吧,也可能是直觉告诉我还不行。虽然这么说你估计要生气,但是那天晚上,你告诉我他不在了的时候,我想的是,那我岂不是还有机会?我没正经喜欢过别人,不知道我对你的这份喜欢还能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认真的喜欢。但是我知道,我不想伤害你,不想让你为了迁就我,一时冲动做了错事。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无偿的爱、纯粹的喜欢,左右不过是一个你情我愿。但最重要的,就是这你情我愿。”
“我情愿。”枕槐安按捺着自己听完这长篇大论,“那我更直白一点。”
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并不稳固,他怕再拖一会儿就要后悔了:“虽然我觉得做不了恋人,但是,都是成年人,当个床伴不犯法。”
奚流耸耸肩:“比起床伴,我还是觉得更想做恋人。”
几轮的拉扯下来,好不容易从一团乱麻中捋出来的那么一根眼看着就要回归大团体,枕槐安再也压不住要溢出来的不耐烦。
“差不多得了,对你来说朋友加床伴和恋人的区别很大吗?”他将人压在床上,盯着他的眼睛,说,“虽然我不知道是我这窝边草你不好意思直接吃还是怎么的,才费那么大劲,绕那么一圈。但是你真有那么喜欢我吗?就因为知道了那么几句话,突然间就喜欢得无法自拔?是因为确定了我身边没别人吧?你不是不在乎对我来说沈文风比你更重要,你是不在乎一个死人比你重要,再重要也是死人,不存在于当下。你也不是没喜欢过别人,是别人在被你喜欢上之前就结束了。还初吻,真以为我不知道?不论男女,只要是干净没病没对象,主动找你且不打算长久发展的,你没少试吧?怎么到我这就这么费劲?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先嫌弃上我了?”
“那你呢?你又真的有那么喜欢我吗?你又真的有那么爱他吗?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为什么现在又非要上我的床?你是真的既放不下他也不想拖着我,还是想借着我来摆脱他的影子?你所谓的爱他根本就是愧疚,没有正常人会用你的方式去记住爱人!反正都愧对于他了,那就干脆愧对的彻底一点反而更好受,是不是?”
别演上瘾,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奚流压下到嘴边的最后一句话,没让它出口。
其实话说到一半就已经后悔了,奚流是,枕槐安也是。
本来好好的氛围,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
奚流说的没错,一层层剥开自己后,枕槐安清楚,他并没有那么爱沈文风,没有正常人会靠疼痛来记住爱人,是愧疚让这层假象日渐庞大。他不想再拖下去了,抛去一切借口,如果奚流没有向他坦白,他可以继续自欺欺人。但现在不行,夹在自己的感情之间来回摇摆并不好受,最快的解决办法就是明确地接受,或者拒绝奚流。完全地爱上,或背叛沈文风。
而显然,对于身边人比起拒绝,选择接受会干脆得多。
对于已经不在的人,背叛,要比坚守那份虚假的爱意简单得多。
文风,沈文风,我的小沈哥哥。你会理解的,对吧。
不理解也没关系,或者说这样更好,彻彻底底地恨上我吧,总比夹在爱恨之间要好受。
枕槐安的内心告诉他,沈文风的死是他害的。理智却告诉他,是天灾的错,不是他。
枕槐安的内心告诉他,他应该喜欢沈文风,应该爱他,他为自己付出了一切,包括生命。身体最深处的声音却在呐喊,这不是爱,只是愧疚。
他其实什么都明白,他只是一直在骗自己。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他还在后悔,没有看那个人最后一眼。
不过现在好了,嘴上说着喜欢,好像沈文风是他的唯一,转头却上了别人的床。这下就只有愧疚了,也不需要再把它包装成爱意了。他的爱也可以空出来了。
至于奚流,不过是成为对方众多床伴中稍微特殊的一名而已,没什么的。
他对自己还有兴趣,就把空出来的爱给他,他玩腻了,自己离开就是。
只不过这份爱也好,即将发生的关系也好,枕槐安觉得恋爱不应该是这样的,所以他并不想将这层关系称为恋爱。
奚流想从自己这里得到的应该是是正常的恋爱吧。这个枕槐安实在是给不了,但他想给一点其他的,借他迈过心里的一道坎,也换他再等一等自己。
枕槐安说的也没错,直到一周前,对奚流来说,朋友加床边确实约等于恋人,尤其是像枕槐安这样的朋友,自己本来就喜欢人家。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之前哪怕已经想着要表白,也一直没想过要和枕槐安试试。但现在他可以确定,他不想和枕槐安像那些“过路人”一样,稀里糊涂地发泄一番,满意就再来个一两次,不满意就直接拜拜,总之都是通向一个再也不见。因为他喜欢枕槐安,所以他不想让枕槐安受到一丁点伤害,所以他想一步也不跳过,从喜欢上自己,到愿意和自己亲近、亲吻,再到更进一步,都应该是出于情不自禁,循序渐进,所以要枕槐安和他做这种事,对方必须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是打心底愿意的。
人类是复杂的,矛盾的,几乎没有人的大脑能支撑其看透自己全部,奚流也并不是那个特例。他知道自己捋不清什么起源发展开头过程,所以他只看结果,只遵循自己内心所感受到的。他想待在枕槐安身边,想看他笑,知道他放在心上的人已经不在了,就想占据那个位置,可又不想让他迁就自己,便在坦白自己情感的同时,一遍遍地拒绝枕槐安的邀请,一遍遍地去编些自己都不是很能明白的解释,只是想告诉他,只要遵从自己内心所想就好,不想忘了沈文风就不忘,想喜欢谁就喜欢,不那么愿意就拒绝我。
枕槐安低着头,奚流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两人自觉刚才的话说重了,此时都不好开口。
“初吻是真的,没骗你,不是嫌弃你,你不一样,真的。”看对方一副要在他身上干坐到明天的架势,还是奚流先开了口,“我分得清单纯的□□和喜欢的区别……我没谈过恋爱,至于那些……都说好了的,不亲嘴,有突然想亲我的,也躲开了,但是我想亲你。”
他抬手,指尖随着话语移动:“我想亲你的额头、眼睛、鼻子、耳朵,想亲你的头发,你的脖子,你的锁骨、胸口、小腹、大腿。最想亲你的嘴。我想亲遍你的身体,唯独不想亲你的手心。起码现在不想。”
“你说的没错。”枕槐安冷不丁地说,“我不是完全因为喜欢你,才想跟你做这种事,不过虽然目的不纯,可以的话我不仅想试试,还想继续发展下去。所以呢?”
“不是完全,但是也是有单纯对我这个人的喜欢的,对吗?而且占比不小,要不你为什么不找别人……”
“别他娘的废话?”
奚流把剩下的长篇大论咽下去,叹口气,说:“我是怕你后悔。”
枕槐安:“那是我的事。”
装满复杂欲望与心绪的一吻将落,这次却是奚流抬手挡在了中间:“最后一个问题,明明白天还不让亲,为什么突然……”
枕槐安:“那时候还没完全想好。”
因为比起死去的人,还是活着的人更重要。
“你确定现在想好了吗?”奚流问。
“最后一个问题已经结束了。”枕槐安扯开最后的阻碍,几乎是直接撞了上去。
两人吻得毫无章法,可以说全靠本能在相互啃咬。奚流扶着枕槐安后脑,想让他别亲那么急。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那个趁人之危的渣男。可仔细想想,明明自己才是被哄骗的那个。
算了,渣男就渣男吧,反正对方对他也有意思,顺序倒也不必卡得那么死,身心先得到一个是一个,至于另一个,日久生情也是情。虽然已经久了五年了这个情还没彻底生出来。
一吻毕,枕槐安退下床,拉着奚流往床边坐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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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进行下一步的枕槐安看见对方起身要往外走。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把人扑倒在地,扯着领子,将那张欠揍的脸拎到自己面前。
生气,气得要死,还有点委屈。
“就这么嫌弃我是吗?那你直说啊!是!我目的不纯!但是是谁先的?我是不是问过你?不乐意你他妈直说啊!当我非你不行吗!”
“就是非我不行!除了我你还想找谁!”
声音戛然而止,水雾聚成一滴泪,顺着脸颊落下。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我……”那泪痕像是划在奚流心上,他想要拭去它,可怎么都感觉没擦干净。
他顿时乱了阵脚,不知道是该先解释自己为什么走,还是先解释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又或是先拔去对方话中一个个尖刀般的词语。
我只是想去拿水给你漱口。
我没有嫌弃你,更不要那么说自己,你很好。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目的不纯,因为我知道你所谓不纯的目的只是自己在钻牛角尖。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所以才会这样做,才会选择我,不要找别人,不要糟践自己。
可做出的事到见者眼中,说出的话到听者耳中,和他想要表达的明显都不是同一个意思。
“是我的错,你确实也没明确说过同意,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吧。”枕槐安松开他,从地上起来,“反正也毕业了,你如果不想再见到我也简……唔,你!……你神经病啊!”
捧着对方的脸,抵着额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唇上冒着被枕槐安咬出血珠,奚流一股脑把所有回答全部扔出来。
“我只是想去拿水给你漱口,我很愿意,你很好,我不想你找别人。”
被扯紧的衣领松开,奚流很不要脸地把唇凑得更近:“血,帮我舔掉。”
枕槐安张嘴,往自己咬出的伤狠吸了两口。
血液彻底激发本能的欲望。
伤口越亲越多,鲜红的血珠冒出、交融,或蹭在唇齿上,或被吞吃入腹。
交换血液的吻持续到他们双双倒在床榻上,奚流用指腹擦去枕槐安唇角的一抹红。
“还继续吗?”这次反而是枕槐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