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男孩的语气中带着困惑,“他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说如果我有麻烦,可以随时去找他。你觉得这是不是有点奇怪?”
哈利的表情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微妙地变化了。他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羽毛笔杆。
“为什么觉得奇怪?”他终于开口,声音刻意保持着平静。
“就是……他——”泰迪犹豫地说,“小天狼星,他以前也没和我说过几句话,但今天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男孩皱了下鼻子,“他还特别提到‘你是他的朋友’,好像在暗示什么。”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哈利深吸一口气,目光掠过窗外,几乎扫过小天狼星藏身的阴影。“泰迪,”他轻声说,“小天狼星是个很可靠的人,也许他只是想表达友好。”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谨慎,“不过,我建议你不要过多地麻烦他。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泰迪眨眨眼,没有多问什么,“我不会去麻烦他们的,我有哈利就够了。”
“泰迪,”哈利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像是压在喉咙里。他顿了顿,目光短暂地移向窗外,又迅速收回,落在泰迪身上,“有些事……我现在没法跟你说。”他抿了下嘴唇,手指在桌沿上轻轻敲了一下,似乎在给自己找点支撑,“但我保证,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相信我,好吗?”
泰迪看着哈利良久,最终点了下头,“我相信你,哈利。”
哈利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记住我叮嘱过的,最近不要单独行动,和罗恩、赫敏一起。离调查组远一点,不小心碰上了也别在乌姆里奇面前太显眼。”
“我记得。”泰迪点点头。
小天狼星一直在窗外默默听着,这简单的一句话刺得他心里发酸。哈利和泰迪这对教父子之间的信任那么纯粹,简单得让人羡慕。
看着这对教父子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小天狼星感到一种奇异的失落。在那个已被抹去的未来,他和哈利曾有过这样的关系吗?邓布利多向他保证哈利曾视他为重要的人,可现在哈利已经成了一个完整的成年人,有了自己的责任和依靠。泰迪也是父母双亡,而哈利却把他抚养成了一个善良开朗的孩子。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意义。这个哈利或许根本不需要他。在邓布利多办公室里那股冲动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胆怯。
“好了,”哈利微笑着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泰迪的肩膀,“快去上课吧,别迟到了。”
泰迪依依不舍地离开后,哈利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来。他没再碰桌上的论文,而是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湖面,眼里透出一丝藏了许久的疲惫。
“看来他们确实已经知道了。”他低声自语,“詹姆斯一定是告诉了他们。”
小天狼星的胃部一阵紧缩。我该跳出去吗?现在就承认?我知道你是谁,知道你从未来回来,知道你经历了什么。詹姆斯是个混蛋,不该那么对你。你还愿意接受我这个教父吗?这些念头在他脑子里转个不停,可每迈出一步的想法都被怯懦拽了回去。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已经独自面对了太多,而他——小天狼星·布莱克——除了一堆模糊的记忆外,还能给他什么呢?
大黑狗喉咙里挤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压抑不住的情绪溢了出来,又生怕被发现似的飞快往后缩,最终还是退回阴影里,目光却死死黏在那个年轻人的背影上。
哈利在窗边站了片刻,长长地吐了口气,才转身走回书桌。他拉开椅子,重新埋进那堆论文。
就在这时,桌面上响起一阵窸窣,小天狼星的目光从哈利身上移开,顺着声音看去——一个不超过十英寸高的人偶爬上了桌,正从一堆羊皮纸后面站起身来。它裹着件微缩的黑长袍,黑玻璃珠似的眼睛微微眯着,脸上那抹冷笑分明就是斯内普的翻版。
“瞧你这黑眼圈,”小人偶用斯内普特有的冷漠腔调讽刺道,“已经深得能和地窖里腌了八百年的蝾螈眼球比一比了。你给自己下了多少个清醒咒?”
窗外的小天狼星毛发都要炸开了。一个长得像斯内普的人偶?还说话像那油腻腻的鼻涕精?这是什么诡异的玩意儿?
“西比,”哈利揉了揉眼角,挤出个疲惫的笑,“有新消息吗?”
“比你在批的那些论文新多了。”西比冷冷地回应,爬上一摞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哈利,“乌姆里奇的人——那个总戴歪帽子的傻瓜戈尔——刚刚在东塔废弃教室里‘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小人偶踱着步子,黑袍在身后一甩一甩,那姿态活像缩小版的斯内普在课堂上来回走动时的模样,小天狼星看得头皮发紧。“墙上有被擦掉的‘D.A.’字样,角落里扔着几张揉皱的羊皮纸,而”——它停顿一下,语气里透着股得意,“柜子里一个隐蔽的抽屉中,他们翻出了一份名单。”
哈利眼角微微一松:“你没被他们发现吧?”
“或许我该谢谢你还记得关心我。”西比尖酸刻薄地说,“但我不得不指出,我只是个脆弱的人偶,而不是你的家养小精灵!厚厚的一卷羊皮纸!三十六个名字!我拼了命把名单塞进柜子,就等着他们翻出来!下次如果你想测试我的极限,不如直接用魔杖在我背上刻本《魔法史》算了。”
哈利轻笑一声,摇摇头:“你做得很好,西比。”
“多么感人肺腑的评价。”西比哼了一声,声音里却藏着点得意,“顺便说一句,窗外那鬼鬼祟祟的动静,你是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
小天狼星的呼吸卡在了喉咙里。他本能地向后退缩,可已经来不及了。
哈利一下子抬起头,手已经摸向魔杖,眼睛扫向窗外。“谁在那儿?”他站起身,嗓音压得低低的,推开窗,手撑着窗框,目光在阳光下锐利地扫视着。
小天狼星赶紧缩回阴影,耳朵紧紧贴在头上。他屏住呼吸,盯着哈利,见他皱着眉眯起眼,手指紧紧攥着魔杖。那张脸近得能看清额上的疤,墨水和羊皮纸的气息仿佛就在鼻尖。他想喊,想变回去,可喉咙像是堵了块石头。
就在这节骨眼上,办公室的门被一把推开,一个熟悉的冷嗖嗖的声音传来:“波特,邓布利多要求我们——”
波特?不是佩弗利尔,而是波特?小天狼星僵住了,呼吸都忘了。
斯内普站在门口,身着一贯的黑袍,眼神冷得像冰。他瞥了眼窗边的哈利,嘴角微微一撇,“窗外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风景,佩弗利尔教授?还是说你终于厌倦了批改那些令人绝望的作业?”
哈利没搭理斯内普,目光还盯着窗外,低声说,“西比说窗外有动静。”
“不是那些爱到处搞乱的幽灵,就是哪个蠢货学生的烂把戏。”斯内普冷冷地说,大步走到窗边,哈利侧身让开。
小天狼星抓住这眨眼的空隙,爪子一蹬,顺着墙壁滑了下去。粗糙的石面擦出轻微的刮声,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双腿几乎发软出胸腔。
斯内普探出身子,半个肩膀都伸出窗外,目光犀利地扫过下方的石墙和阴影。
“西弗勒斯,”小天狼星听见上面传来哈利的声音,“你看到什么了?”
西弗勒斯!小天狼星在心中咆哮。哈利叫鼻涕精什么?西弗勒斯?那个油腻腻的、阴险狡诈的斯内普,居然被哈利称呼教名?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看来你又招惹了些跑得快的小麻烦,波特。”斯内普声音淡淡地响起,“但愿你刚才没在窗边讨论什么不该说的秘密。”
小天狼星摔到地面,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跌跌撞撞跑向禁林边缘。脚下绊了一下,他咒骂了一声:“该死的鼻涕精!”斯内普那句话还在耳边嗡嗡响。他靠着棵树喘了口气,心里暗自嘀咕:没事,那老蝙蝠没见过他的阿尼马格斯形态。
钻进树林的掩护,他才敢变回人形,靠在一棵粗壮的橡树上,试图平复呼吸。他的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刚才的画面——哈利对泰迪的关怀,那个牙尖嘴利的斯内普小人偶,最令他震惊的是,斯内普叫哈利“波特”,而哈利称他为“西弗勒斯”!那种毫不掩饰的熟稔,彻底砸碎了他的认知。
他忽然想起去年哈利生日那天,当他问起斯内普时,哈利竟说“他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当时他喷出一口黄油啤酒,把这当成天大的笑话。现在回想起来,那或许是个警示,只是他傻乎乎地错过了。而此刻他却只能在窗外,像个局外人般窥视他们的世界,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吞不下也吐不出。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斯内普怎么会知道哈利的真实身份?小天狼星猛地一怔,想起邓布利多今早提到斯内普帮哈利伪造了身份背景。当时他脑子里塞满了记忆碎片,根本没细想。看来邓布利多和斯内普早已知情,他和詹姆斯却连真相的边都摸不到,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比十二年的阿兹卡班还要难以忍受。
明明斯内普还是那个斯内普——傲慢、尖刻、冷漠,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那被抹去的未来碎片里,都没变过。即使他入了凤凰社,即使哈利曾对他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尊重。小天狼星攥紧了拳头。可眼前的事实明摆着,哈利和斯内普的关系比他们想的近得多,近得让他心里又酸又堵。
小天狼星一拳砸在树干上,掌心刺得生疼。这些问题都必须有个说法。他得找詹姆斯谈谈,让他知道斯内普早就掺和进这个秘密,让他明白哈利和那老蝙蝠之间有种他们摸不清的联系。哈利本该和他们才是一家人,可为何这感觉如此遥远?
他抖了抖长袍,朝城堡大门走去。心里的迷雾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烧起来的愤怒和决心——他是哈利的教父,这位置谁也别想抢走,哪怕只是他一个人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