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从窗棂照进来,斯内普站在了校长室门前。他在清晨就想来找邓布利多,那时天刚蒙蒙亮,他在走廊的阴影中看到詹姆斯·波特失魂落魄的身影。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口翻涌,最终他选择先回到地窖。
昨晚,他在那里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壁炉的火光早已熄灭,但他仍坐在那张旧扶手椅上,目光停留在虚空中某个看不见的点。那些在回廊中看到的画面不断闪现:波特在尖叫棚屋的最后一瞥、深夜徘徊的身影、那些为他辩护时激烈的神情,还有那个人深藏的、不可言说的感情。命运总是格外讽刺,偏偏要在他看到那些记忆后,又让他目睹这样的场景——詹姆斯·波特惊慌失措地呼唤着,试图挽留年轻的哈利·波特的生命,泰迪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手里的魔药终于落地。一切都结束了,他想,一个灵魂的离去,另一个的归来。
他用了一个上午来平复那些纷乱的思绪。现在,站在滴水兽前,他终于可以用足够冷静的态度面对这一切。那个奇特的空间,福克斯说过的话,还有那些需要一个解释的记忆——这些都不容他继续逃避。
校长室的门开着,邓布利多正站在窗前,目光投向远处。福克斯半眯着眼,懒洋洋地趴在栖木上,偶尔发出几声轻柔的鸣叫。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转过身,“真是意外,你很少主动来找我。” 斯内普站在门口,神色略显疲惫:“我有些事需要告诉您。关于昨晚。”
“当然,快进来吧,请坐。”邓布利多平静地说道,抬手施了一个无声的咒语,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漂浮到斯内普面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斯内普一眼,“霍格莫德的新茶,据说对失眠症状有奇效……我注意到,你昨晚似乎没怎么休息。”
斯内普垂下目光,茶杯温暖的热雾在鼻尖升起。那些被压抑了一上午的思绪又开始在脑海中翻涌,如同挥之不去的幽灵。
他没有接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早上看到詹姆斯·波特来找您。”
“啊,是的。”邓布利多轻叹一声,“对任何父母来说,失去孩子都是最大的痛苦。我原本以为,在和平年代……”
“和平从未真正到来。”斯内普冷冷地打断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稍稍缓和了一些,“我有些事需要告诉您。关于昨晚。”
福克斯在栖木上轻轻转动脑袋,那双明亮的眼睛让斯内普莫名地感到不自在。他微微转过身,避开凤凰的目光,“福克斯带我去了一个地方。”
斯内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措辞,“应该不是您的这只。”
“哦?”邓布利多放下茶杯,杯沿轻轻碰到碟片发出一声微响。他越过茶杯的边缘打量着斯内普,目光里似乎含着探究。即使是在这样温暖的午后,魔药教授的脸色看起来也异常苍白。
“一个叫做冥想回廊的空间。”斯内普说,“福克斯说它介于过去与未来之间。”他的手轻轻搭在桌面上,指尖微微收紧,“那里有一条长廊,和四扇门——第一扇像被锈蚀的青铜,第二扇由流动的水晶铸就,第三扇泛着雾蒙蒙的玻璃,而最后一扇则被锁链封印。我看不清这些门上刻着的铭文。”
“听起来像是某种古老的魔法造物。”邓布利多的声音里流露出深思,“你进入了哪扇门?”
斯内普的声音略显生硬,“水晶门。波特的灵魂被困在那里。”
邓布利多立刻意识到这个“波特”指的是谁。他坐直了身体,变得格外专注,“哈利的灵魂?你是说……”
“正如您所猜想的。”斯内普语气简短,仿佛不愿多做解释,“福克斯说他的灵魂在各处游荡。它让我把他带回来。”他不动声色地松开手指,试图抚平袖口的褶皱,“在那里,我看到了一些……”
“记忆?”邓布利多的声音温和依旧,却带着某种洞察一切的敏锐。
斯内普略微偏过头,像是在躲避照进窗内的阳光:“只是些无关紧要的碎片。”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讥讽,“伟大的救世主在未来的光辉事迹。”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轻声说,“在那些记忆里,你看到了什么让你如此……”他斟酌着措辞,“不安?”
“不安?”斯内普冷笑一声,“我没有什么不安。”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邓布利多,“我想我们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冥想回廊本身。福克斯说过一些话,关于时间,关于灵魂。它说时间像一条河流。”
“有趣的比喻。”邓布利多喝了口茶。
“时间最终会汇成一条主流。”斯内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而同一时空无法承载两个相同的灵魂,对抗是不可避免的,这是我难以理解的一点。”
“也许我们该换个角度思考。”邓布利多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当有人试图逆流而上,从上游的某一点开始改变历史,会发生什么?”
斯内普依然凝视着窗外:“新的流向会将旧的痕迹覆盖……”
“正是如此。”邓布利多停下脚步,“如果把时间比作河流,那么它只能朝一个方向流动,除非有人试图改变它。当新的水流冲刷河道,旧的痕迹就会被抹去。”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你知道吗,这让我想起了在麻瓜世界见过的一种有趣的发明。”
斯内普挑了挑眉,显然对这个话题转向并不感兴趣。
“他们称之为录像带。”邓布利多却继续说着,似乎没有注意到斯内普的不耐,“能够记录画面和声音,而当你重新录制时,旧的画面就会消失。就像……”
“就像新的时间覆盖旧的痕迹。”斯内普接过话来,语气里难掩讽刺,“多么……麻瓜式的巧合。”
“有时候最简单的道理,往往来自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邓布利多微微一笑,但随即又变得严肃,“西弗勒斯,这让我想起了早些时候我们的推测——关于伏地魔对未来的所知。”
斯内普的目光微微一凝,转回身面向邓布利多。
“我们已经知道他在回收魂器,”邓布利多的声音变得深沉,“而目的并非为了防止它们被破坏,而是为了某种更危险的尝试——灵魂重铸。”他望向窗外,阳光依然明媚,却让人感到一丝寒意,“而现在,时间的改变已经开始显现其影响。”
“如果说黑魔王知道了某些未来,”斯内普谨慎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臂,“那么为什么还要花那么多时间去寻找魂器?他大可以直接……”
“也许正是因为他也并没有知道得那么多。”邓布利多轻声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一种若有所思的节奏,“西弗勒斯,想想看——他突然消失,而不是按照预言行事;他派人收集魂器,却故意让过程变得缓慢而复杂;他在等待什么,准备什么……”
“等待时机。”斯内普冷静地接过话来,“为了完成那个灵魂重铸的仪式。”
“是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现在面对的可能比想象中更危险。”邓布利多转向窗边,“我们都看到了时间改变带来的影响。”
斯内普沉默片刻,眼神略显阴郁:“所以莉莉儿子的死去,也是时间改变的影响。”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苦涩。
“不完全是。”邓布利多说,“如果我没记错,你刚刚说两个灵魂的对抗无可避免。那我们是否能假设,当两个相同的灵魂存在于同一时空,总会有一个更强大的压制住另一方而胜出。”
“为什么不能共存?”斯内普皱眉。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已久,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灵魂并非简单的能量体,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沉思着说,“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当两个相同的灵魂出现在同一时空——它们或许会互相排斥,或者说,互相削弱,直到只剩下一个。也许,这就是时间的法则,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他走到福克斯栖木旁,轻轻抚摸着凤凰的羽毛,“而成年的哈利,经历了那么多,他的灵魂显然要强大得多。”
“所以福克斯一直在尝试延缓这个过程。”斯内普的声音很轻,像是在确认什么。
“是的。但石化打破了平衡。当被冻结的时间重新流动,这个过程就无法阻止了。”邓布利多从窗前转过身,“而这可能只是开始。”
“时间与灵魂的法则远比我们理解的要复杂。”邓布利多走到福克斯栖木前,凤凰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就像我们对预言的理解,往往太过浅薄。”
斯内普微微眯起眼睛,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暗示:“您是说,黑魔王当年选择消失,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某个未来?”
“他看到的或许不只是单纯的画面。”邓布利多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想想看,西弗勒斯——一个靠分裂灵魂来追求永生的人,突然改变了策略。他开始收集魂器,不是为了保护它们,而是为了重铸。这种改变背后的原因……”
“我们都知道在那个未来他失败了。”斯内普语气略带嘲讽,但指节不自觉地泛白,“波特已经说得很清楚。”
“是的,但重点不在失败本身。”邓布利多停下踱步,“汤姆·里德尔从来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如果他看到了那个未来,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他不会甘心重蹈覆辙。”
“所以他选择提前消失。”斯内普脸色露出不确定的神色,“而不是按照预言的指引行动。”他停顿了一下,“但这意味着什么?预言难道不是注定要实现的吗?”
“预言从来都只是可能性的指引,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说,“想想看,一个对未来了如指掌的伏地魔,会是多么可怕的对手。他知道哪些计划会失败,知道哪些行动会带来毁灭。而现在,他不仅在改变策略,还在尝试一种前所未有的魔法。”
“灵魂重铸。”斯内普下意识地按住左臂,那个标记似乎在隐隐作痛,“您觉得他为什么选择这条路?分裂灵魂已经让他获得了某种不死性……”
“但代价是什么?”邓布利多反问,语气变得严厉,“一个支离破碎的灵魂,一个逐渐失去人性的存在。也许在那个未来里,他意识到了这种不死的缺陷。”
邓布利多的目光掠过书桌抽屉,想起了那封被他锁在最下层的信,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思:“有些线索正在连接起来,但我需要更多证据。”
“您发现了什么?”
“现在说还为时过早。”邓布利多轻声说,“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我们必须尽快行动。”他看向斯内普,“你和哈利需要找到他到底在谋划什么,特别是那个灵魂重铸的仪式。”
斯内普慎重地点头。
邓布利多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向斯内普:“说到这个,西弗勒斯,你还没有告诉我关于冥想回廊的全部细节。四扇门,每一扇都独具特色。而你进入了水晶门——门后是哈利的记忆和灵魂。”他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有趣的是,为什么偏偏是你?”
斯内普的表情瞬间变得戒备:“什么意思?”
“福克斯选择你进入回廊,让你找回哈利的灵魂,这肯定有它的道理。”邓布利多温和地说,但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狡黠,“在所有人中,为什么是你去把他带回来?”
“这不过是个巧合。”斯内普冷笑一声,“也许我只是当时离得最近的那个可怜虫,福克斯懒得多费工夫去找别人。”他的语气里带着惯常的讽刺,昨夜在回廊中看到的那些画面又开始擅自在脑海中闪现。
他需要结束这个令人不适的话题,猛地站起身,“阿不思,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如果您没有其它事,我还有魔药要准备。”
斯内普转身走向门口。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在他快要走到门口时叫住他,“谢谢你。不仅是为了今天告诉我这些,也为了把哈利带回来。”
身后传来邓布利多温和而真诚的声音,“我很高兴,是你把他带回来。”
斯内普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我只是在完成一个必要的任务。”他的声音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显而易见,我只是在确保每个人都回到该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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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空荡的医疗翼里一片静谧。哈利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床头的蜡烛安静地燃烧着,火焰偶尔轻微跳动。
意识像被雾气笼罩。记忆如破碎的镜子:礼堂里的混乱、蛇怪的袭击、泰迪惊恐的脸庞,还有……小哈利。
多奇妙啊,看着那个11岁的自己在霍格沃茨无忧无虑地成长。他仍然那么勇敢,在飞行课上保护同学;仍然那么正直,为了朋友挺身而出;甚至连那种对魁地奇的天赋与热爱都分毫不差。只是这一次,他有父母的拥抱,有完整的童年,交到了最好的朋友——包括他的教子泰迪。
那些瞬间像是一场温柔的梦。看着小哈利在礼堂里和赫敏开怀大笑,看着他在课堂上调皮地和罗恩交头接耳,甚至看着他对着“佩弗利尔教授”露出崇敬的目光……每一个画面都让他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那个男孩身上有着他熟悉的影子,却又是那样鲜活而完整。
而现在,这些画面正在慢慢消散。房门被轻轻推开,夕阳在地面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