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和哈利先单独谈谈。”
斯内普目光阴冷犀利,神情含着冷笑,似乎早就料到邓布利多会这么说。他一言不发,转身大跨步走向会议室的另一端。邓布利多在自己和哈利周围施了个强力的隔音咒和反窃听咒,示意哈利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哈利看了斯内普一眼,后者固执地注视着墙上的那面钟。略叹口气,他坐了下来。
邓布利多湛蓝的眼睛再次隐蔽于半月形眼镜之后,掩盖起他内心的震动,但哈利能感觉到他透过眼镜打量着自己的神态。
“唔,哈利,听西弗勒斯刚才说的话,他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哈利显然没想到邓布利多第一个问题是问这个,他表情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子,“呃,其实只是我和他起了些争执……呃……不是什么大事,我发泄了一下……我想他听懂的不多……魂器的事也没提到……所以——”
“可以理解。”邓布利多面带了然,“那么,「大难不死的男孩」,是指——”
“在我的时代,别人都是这么叫我的。”哈利自嘲地说,“因为一岁的我在伏地魔的索命咒下逃过一劫,而他反而因为我母亲在我身上下的保护魔法而咒语反弹受到重创。这就是当时他施咒时给我留下的疤痕。”他撩起自己的额发,露出回到这个时代以来颜色又渐渐变深的闪电形伤疤,“就如同那个预言所说,我成了伏地魔命定的对手。”
“预言?”
“特里劳妮教授的预言……”
哈利顿住了,他清楚地看见邓布利多的脸色陡然变幻数次,那是一种掩饰不住的、更深的震惊。
“内容你还记得吗?”良久,他问。
哈利皱皱眉,不安在心中升起,他似乎漏掉了些什么,可又抓不住,“大概记得。拥有征服黑魔头能量的人走近了……出生在……”
邓布利多静静地倾听,直到哈利把整个预言说完,他似乎仍旧深陷在不可捉摸的沉思中。
“阿不思?”哈利轻轻叫唤了邓布利多一声,“这里……是不是没有这个预言?”
“不,有。一模一样。”邓布利多看向他的目光深奥莫测,“这个我们稍后再谈。也就是说,伏地魔并非主动消失,而是因为受创——”
哈利点头。
“最后杀了他的是——”
“我们找到并消灭了全部七个魂器,最后只剩下他本体的灵魂,当然,大部分人都认为是我杀了他,事实上他算是被自己的咒语杀死的。”
邓布利多先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但随即发现了漏洞,“七个魂器?魂器应该只有六个。”
哈利微微笑了,尽管他的脸上毫无笑意,“我就是第七个魂器。当初他杀我未果却意外把一片灵魂留在了我体内。”而现在,十有八九那片灵魂又恢复了,有那么一刹那,哈利甚至陷入了绝望。但他暂时并没有坦白的欲望。他需要更多的确证。
出乎哈利的意外,这次邓布利多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惊愕,以他的睿智,或许已经隐隐察觉到了。
半晌,他眼光里流露着忧郁的光芒,低语道,“那必定很痛苦。”
哈利的心没由来的一震,他移开目光,试想以尽量轻松地语调回答。
“那时和伏地魔的战争迫在眉睫,我没时间去痛苦。”最后他淡淡地说,“本来我是下定决心牺牲自己,干掉伏地魔的事交付给别人去完成。不过没想到被杀死的只有那片灵魂。”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哈利看到斯内普正低头把玩自己的魔杖,一次也没抬头向他们这个方向看来。
“不如这样,我想我们另找个时间详细谈谈。今天已经很晚了。”邓布利多提议。
“阿不思,我不认为在我时代所发生的事在细节上能作为什么参考。历史改变太多了。”
“确实如此,但两个时代总会有共通之处,我们也许能找出突破点。”
这回哈利没有反驳,潜意识里,他认同了邓布利多的想法。
“我猜你的故事会很长?”
“唔,我想够写几本书了。说不定还会很畅销。”哈利耸着肩说。
邓布利多微笑,“那就下个周末吧,你,我,和西弗勒斯,地点……唔,我们需要一个隐蔽点的地方,有求必应室如何?”
“你打算让斯内普加入?”没想到居然听到斯内普的名字,哈利有些惊讶。
“你以为我在防备他?”邓布利多机敏地问。
“至少现在看来,是的。”哈利摊摊手。
“魂器的秘密事关重大,在没有把握前,我不得不更谨慎些。”
“你害怕他会受到诱惑?还是背叛?”
“这么说,你知道斯内普曾是食死徒?”
“自然,很久前就知道了……”尽管,在那个时代是为时已晚。“但既然他已经退出并成为凤凰社的双面间谍,我认为他应该受到充分的信任。”
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邓布利多问,“哈利,你喜欢西弗勒斯这个人?”
“喜欢他?阿不思,你无法想像我以前多么恨他入骨。因为他对我刻意的刁难,因为他对我不加掩饰的恨意,因为他的食死徒身份,因为我以为是他——”害死你和小天狼星。哈利沉默片刻,终究是没有把最后那半句说出口,“即使在我明白所有真相的现在,也不见得能提升到喜欢的程度。你看,今天的争执就是最好的证明,只要我还是个波特,就足以让斯内普和我水火不容。”
“但你信任他。”邓布利多用肯定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是的,我不喜欢他的为人,但我相信他是可靠的。”哈利没有否定。“他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阿不思。也许这话不该由我来说,真正接纳他,不要单纯地利用他。”不要再让他去承担所有的恶名,也不要给他的灵魂套上无法泯灭的桎梏。
即使彼此的关系再恶劣,哈利仍然希望,这一次,那个人能活下去。还有,眼前的这位老人也是。
“哈利,你的意思我能理解。可是,你应该知道,我的接纳不能成为他灵魂的救赎。”
哈利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能救赎斯内普的灵魂的,不论何时,都只可能是他的母亲。
哈利被刺眼的阳光唤醒,他对着窗外的明亮发了一阵愣,这才觉得身上沉甸甸的,扭头望去,泰迪半个身子露在被子外面,一只手和一只脚都压在他身上,呼呼睡得正香。哈利好笑地移开他的手,伸手到枕头底下摸出自己的手表,打了个哈欠,对着手表上的时间继续发了一阵愣,然后忽地一下坐起。
“泰迪,快起来!要迟到了!”他匆匆摇醒泰迪,从床上一跃而起。
“哈利?几点了?”泰迪爬起身,揉揉自己的眼睛,睡眼朦胧地问。
“快八点,你再不下去吃早餐就来不及了。”哈利把泰迪的校服扔给他,自己也手忙脚乱地套上自己的长袍,并试图把自己的乱发梳得服帖点。忽然身后传来泰迪的惊叫,“糟了,我的书包!”
“什么?”哈利转头问。
“唉,我忘了把书包带过来了!”泰迪耷拉着脑袋,沮丧地说,“还得回格兰芬多塔去拿。”
“你来不及的。”哈利再次看看时间,戏谑道,“收回我昨晚的话,你的记性和纳威有得比。”
无视泰迪的怒视,他抽出自己的魔杖,凝神片刻,“泰迪的书包飞来!”
不多时,只听一声清脆的玻璃碎声,一只黑色的书包疾飞而入,稳稳地落在哈利的手中。哈利把书包交给泰迪,顺手朝着破了个大洞的窗户轻轻一挥,窗户的玻璃立刻修复如新。
“快走吧。”哈利帮泰迪整理了下他的衣领,“晚上见。还记得路吧?”
“找不到可以问差点没头的尼克先生,昨天我就是问他的。”泰迪胡乱挥挥手,把书包背上肩。
两人随即兵分两路,泰迪向大厅匆匆跑去,哈利则直接前往五年级的黑魔法防御课教室。
哈利一边赶路一边发呆,甚至对皮皮鬼在他上方盘旋,不停大叫“疤头疤头”也充耳不闻。他好像做了个梦,在梦里他找到了某些答案,但一醒来就不记得了。哈利抿了抿嘴,决定不再去想。皮皮鬼还在他耳边吵闹,哈利直接扔了个禁锢咒在皮皮鬼身上——这样两个小时内它都会动弹不得。现在困扰他的是另一个问题——五年级即将面临的O.W.Ls,他是不是该在课前学其他的老师一样危言耸听,喋喋不休地提醒他们O.W.Ls的重要性?哈利头痛地想。
这时他正经过走廊,向外望去正好可以看见那片湖,有几个人站在湖边商讨着什么。哈利一眼就看见了穿着深蓝长袍的邓布利多也在其中。还有一个,即使只是远远的背影,哈利也不认为自己会认错。是他的父亲,詹姆斯。
哈利稍微愣怔了会儿,就恢复了正常。看来是魔法部派来的,邓布利多说过詹姆斯是先现任的傲罗司司长。邓布利多还是通知魔法部了,不过也只是例行公事,做个样子。倒不是他看不起自己父亲的能力,但他怀疑他们只是呆在湖边用些测试魔法是否真能找出什么线索。
哈利思量着,等晚上问清楚泰迪他们落水的细节,再看有没必要偷偷潜入湖里,或许能找到些新发现。人鱼最近大概会拒绝巫师进入湖里。但如果他使用幻身咒并保持足够的警惕性,要避开人鱼的耳目并不是问题。最好是有腮囊草,只是他可不敢开口去向斯内普要——说不定他还没开口就会被斯内普谋杀——更别说去偷了。等等,他好像在睿瓦纳之塔的收藏室里见过,抽空回去拿吧。哈利苦笑。现在只能梅林保佑泰迪当初没把腮囊草也给偷渡到斯内普的家里。
泰迪气喘吁吁地来到格兰芬多的桌子时,桌子已经几乎清空,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狼吞虎咽,看来也是起晚的。
“嗨,泰迪,怎么来得这么晚?”罗恩向他挥手,小哈利也在他身边。赫敏则坐在他们的对面。三人面前的盘子都是空的,显然是已经吃完早餐但特意留在这里等他。
“抱歉。”心中涌起小小的感动,泰迪露出笑容,走过去坐到赫敏的旁边,给自己拿了块三文治。
“麦格教授已经发了课表,我帮你拿了一份。”赫敏把课表递给泰迪,“快吃点早餐,哦,我可不想第一天上课就迟到。格兰芬多会被扣分的!”
旁边的两个男孩无语地看着她。自从昨天赫敏落水三个男孩同时伸手拉她后,他们四个人的关系可谓是一日千里。
“你今天的头发颜色不错。”罗恩盯了半天,对泰迪的金棕色头发很赞赏。
“歇歇(谢谢)。”泰迪嘴里塞满三文治,口齿不清地说。
“昨晚你在你教父那里睡?”小哈利给他倒了杯南瓜汁。
“嗯,本来没打算过夜的,可他回来太晚了。”好不容易就着南瓜汁把三文治咽下去,泰迪回答道。
“真没想到原来你的教父就是我们的黑魔法防御课老师,我都有点开始期待了。”罗恩一脸向往。
“哈利在这方面很厉害的。”一提到哈利泰迪就是满满的自豪。
“我?”小哈利莫名其妙。
“哦,我是说我的教父。”泰迪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