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年面颊微红,身上的酒气很重,酒的后劲也随之上来,顾彧卿也知道纪舒年莫约是醉了酒。
顾彧卿目光微动,眼神渐深,他半诱哄道:“殿下当真不骗我?”
纪舒年向来哄骗顾彧卿惯了,哄人的话语几乎是信手拈来,“孤何时骗过阿彧?”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为真,他想要拍顾彧卿的肩膀,却因为身高不够和醉酒的缘故,不像是搭肩膀,倒像是依靠在顾彧卿肩头,他狠狠点头,“阿彧是孤最好的好友!孤会对你好!”
看着肩膀醉眼迷离的人,心底的悸动让顾彧卿轻轻吐了口气:“殿下可莫要骗我。”
次日醒来,纪舒年脑袋有些沉,这是宿醉的结果。
他揉了揉额头,这才发现左手中握着一块暖玉。纪舒年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依稀记得遇到顾彧卿之前所说的话,再到后边的便已然记不清,想必也没有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不若陈有福早就来禀报。
这块暖玉,想必便是顾彧卿送给他的罢?
纪舒年没多想,好在今日是休沐之日不用上早朝,不若真的会过时。他才刚要换身衣裳前去赴宴,便看到宫人慌忙来报,道是北帝已然昏厥,地点在玉淑宫,这是惠妃的宫殿,并未有何意外。
近来北帝想要制造他宠爱庆王的表象,总是频频出没于玉淑宫,对其他妃嫔几乎是未曾踏足,此时北帝出事,惠妃和庆王,乃至王家党派也难以逃脱得了干系!
纪舒年的人一直在等候这个时机,虽说有些早了,可也不算坏事。
也不知廉罪人给北帝下的是何种毒/药,竟连太医也是毫无察觉,直到毒发之起,却是为时已晚,不得不说时机巧合得就像老天也在帮助他。
纪舒年换了身平常之服,同宫人来到玉淑宫,此刻玉淑宫已经被侍卫把守,连向来不问世事,却手握一部分权势的太后,也已然到来主持局面。
惠妃头发凌乱,脸上带着湿意,看起来很是哀伤:“今日陛下过来同妾身用了些点心,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陛下昏迷之事,当真不是妾身所为!望太后娘娘明鉴!”
太后还未说些什么,便见惠妃身边的宫人当场跪地:“太后娘娘,奴婢要揭露惠妃娘娘下毒谋害陛下之事!”
惠妃神色微变却是强自镇定,“一派胡言!”
她身旁的锦绣也跪在地上,脸上是满脸的不忿:“回太后娘娘,昨个儿白棠不慎损坏王爷送娘娘的玉镯,娘娘数落了她几句,却没有加以责罚,谁知此般恶奴不但不心有感念,还妄图攀咬污蔑!”
“如此叛主之奴,实在是罪该万死!”
白棠一连磕了好几个头,额头的血液流在地上,形成鲜红的血滴。
“不是这般,太后娘娘切莫相信如此毒妇啊!”
“奴婢乃雁江人,家有父母与幺弟,入宫已有六栽,于玉淑宫已有四栽。从前年冬日后,奴婢便被提携至娘娘身边伺候,逐渐获得惠妃娘娘信任,受她的命令做了很多坏事,身边的姐妹也因此毒妇而死,每每想起总是难以入睡!”
她看向丽妃,“丽妃娘娘,去岁陷害你之人,并非廉罪人,真正幕后主使乃惠妃娘娘!董贵人,您……”
一桩桩的事情被宫人当场揭露,众妃嫔纷纷面色有异,出来问责的妃嫔竟是毫无一人。
她们不傻,如今北帝一看就生死难料,如今最有可能成为新皇之人,不是纪舒年便是庆王,两人看起来似乎实力相当,这时候只有蠢货才会出来得罪惠妃。
见众人不说话,白棠目光失望而悲切,“如此毒妇,居然无人敢站出!当真是可笑至极!”
她从怀中拿出书信,朝太后深深磕了一头,“太后娘娘,此乃惠妃娘娘买通陛下身边之人的罪证!奴婢愿以死明志!”
说完她朝柱子撞去,却被侍卫当场拦下。
太后接过书信一看,面色阴沉地拍了拍桌子,“来人,将此等刁奴押下!”
众人有些莫名,纪舒年不动声色看向惠妃,却见其虽有慌张情绪却有点刻意,想来是已有筹谋。
“谁派你来污蔑你的主子!?”
太后少有动怒,可她能够从上一届妃嫔中存活到最后,还当上太后,本就不是什么吃在念佛的慈悲之佛。
白棠所呈上的书信,其被收买之人正是太后妹妹的儿子,太后的外甥。
太后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妹,两人关系最好,曾为救太后险些身死,从而落下病根因病早逝。
如惠妃所预料,太后定然会为了保住妹妹唯一的骨肉,不管事情是真是假,都必然会选择站在她这边。
惠妃也确实收买过那个草包,却并不是让白棠前去,也给北帝下过毒,她全都做过,可太后她敢认同吗?即便事后查清又能如何?为了保住那人,必然会选择她这边!这也是为什么她草包的原因所在,目的不在于北帝,而是让太后不得不和他们一起!
白棠面色微白,咬死否认:“回太后娘娘,无人指派奴婢!”
倏地,一声轻呲出现在殿内,非常清晰。
顺声看去,便见丽妃讥讽地看着白棠:“真是叫臣妾看了一出好戏。”
她目光移到惠妃身上,“待会儿该不会有人来报,说此等恶奴是臣妾指使的罢?”
惠妃手中一紧,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安。也不知丽妃从何处听说她收买陛下身边侍卫的传闻,此事也仅有她和锦绣知晓,而锦绣也绝不会出卖她,所以丽妃应该只是知晓,却并不知道她收买的是太后的外甥。
明明这位宫女确实是丽妃指使,她这才将计就计,为何丽妃会如此镇定?难不成丽妃真的知晓?可将太后推向他们这边,又她有什么好处?她的人已经拿到丽妃与宫女来往的证据,而宫女的家人如今也在她手中,定然不敢不听她命令行事,究竟还有何处不妥?
心里思绪繁乱,如今时间紧迫,又有太后这尊大佛在,她也不便做其他,只能压下那颗不安的心。
果不其然,太后的人追查出丽妃曾帮助过白棠,一切都有如惠妃计划进行,可惠妃还是没能安下心来。
太后很少有这么愤怒的时候,哪怕是北帝被人下毒,如今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她也没有太多愤怒。
这个愤怒是对惠妃逼迫她站队的不满,同时也是对只会蝇营狗苟而算计的疲惫。
“丽妃,你可还有什么话可说?”
丽妃站起身子,不卑不亢回道:“回太后娘娘,是非曲直,从来不是臣妾能够左右。权势斗争中,又有谁能够全身而退?今日给臣妾判罪之人并非太后您老人家,而是臣妾输给了权势。”
太后目光微顿,丽妃也感觉到非常意外,她还以为丽妃这个老对手还有后手,谁知道居然未作辩解!难道真的是她多虑了吗?
宫人在太后的示意下,将丽妃擒拿,庆王这些天受了各色眼光,又有顾彧卿之事在前,心中是愈发忍不住气,看到此番之象,竟带着轻蔑和自得的目光看向纪舒年。
视线对上,纪舒年嘴角微勾,像是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忧。
庆王也察觉到有些不对,下一秒外边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众人闻声看去,原是直属北帝管辖的黑金卫。
跟外面这些侍卫不同,黑金卫只效忠于皇帝一人,便是连太后也不能为之命令,其中意义非凡。
为首之人正是顾彧卿,当然以北帝多疑的性子,还没有对他能够信任到推心置腹的地步,不过在北帝看来,顾彧卿如今属于庆王党派,为了能够将庆王扶起与纪舒年相互制衡,他制造了很多对顾彧卿信任的假象,也给了很多的权利。
北帝试图制衡给予顾彧卿诸多权利,庆王因着私心而隐瞒顾彧卿和他的关系,一切都有如纪舒年计划进展。
步步筹谋,直到今日,终于要即将落幕。
纪舒年的目光与顾彧卿对上,他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随后同其他人一般目露疑惑,太后和丽妃却是面色倏变。
太后目光死死盯着被黑金卫所捉拿之人,正是太后的外甥,她妹妹唯一留下的骨肉!
“顾将军这是何故?”太后语气中是从未有过的生硬,谁都能看得出她强行压下的杀意。
顾彧卿朝太后见礼,“回太后娘娘,黑金卫直属陛下所管辖,一直奉陛下命令行事,保护陛下为吾等职责所在。”
“陛下昏迷之处,末将便与诸位同僚四下探查。据线索得知,此人与宫妃勾结,下毒暗杀于陛下,此番前来为捉拿歹徒。”
太后精心养护的手,此刻深深抠在扶手上。
“可有证据?”
顾彧卿抬手,其他黑金卫推出一位长相颇为俊美的小太监。
看得出小太监已经被审问过,身上还带着隐隐的血/腥之气,他下意识看向锦绣,指着她疯狂朝顾彧卿说道:“便是她!大人,便是她告知奴才,收买陛下身边之人的事!都是她,一切与奴才无关啊!”